李琨脚步越来越快,走出糊涂院,穿过中堂,当回到他自己的小院落时,他再也忍不住地狂笑出声。
血脉觉醒者!
那小儿竟是血脉觉醒者!
他之前就有所怀疑,但朱高德封锁了所有消息,他只能从有限收集来的消息中进行推测,今天他去找朱二就是想旁敲侧击,他假装自己已经知道一切,假装平静地说出“血脉觉醒者在夏朝的地位”之类的话,结果朱二竟然对他毫不提防,就那么承认自己就是!
血脉觉醒者啊!朱二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现在的价值,如果他知道,他就不会担心自己科考的事,更不用担心他今后在朱家的地位。
朱高德是厉害,正二品大员,家中说一不二的主儿。但这一切在血脉觉醒者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朱高德也狡猾,他肯定也没跟朱二说出实情,就像他也有很多隐瞒一样。
李琨心跳得厉害,不得不捂住自己心脏大喘气,好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有一个把他当作自己人的血脉觉醒者,他如果不利用起来,他死都不会甘心!
计划需要改变,但到底要怎么变,他还要好好想一想。
李琨心情激荡下想让仆人送酒给他,但等仆人真的把酒壶送来,他刚送到嘴边又停住。
“啪!”李琨举起酒壶狠狠摔到地上。
他不能再喝酒,他要戒酒,他要从今天开始保持每天都头脑清醒,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书房内。
朱二收回看向李叔背影的目光,转头就看到如隐形人一般站在墙角的鼠姑。
鼠姑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前一片青砖地面。
朱二收起嘴角笑容,他知道鼠姑不喜欢李叔,还曾隐晦地对他说让他少和李叔来往。
“你是否觉得李叔太势利,看不惯他的言行?”
鼠姑沉默。
“但你不能否认,他的话有一定道理,必要时我也会像他说的那样去做。但是,我还是我,我会坚守本心。”朱二起身,他饿了。这段时间他总是饿得很快。
等朱二快要走到门口时,跟上的鼠姑低声道:“少爷,你的本心是什么?”
朱二在门口站定,回头,毫不犹豫地吐出四字:“以恶助善。”
鼠姑愣了下,没太听懂。恶,要如何助善?
吃过饭,朱二去找朱老太爷求看邸报,朱老太爷也没多问,就允他抄录一份带回。
朱二抄录完最新一份邸报,绕道朱老太爷书房,站在门口向内请教。
朱老太爷一反往日看到这个次孙时的不冷不热,听到书童禀报,在内就扬声让他进来。
仆役们毕恭毕敬地打开门,请朱二少爷进去。
往日,除了老爷朱翰文,其他主子,包括第三代的大少爷可都没被允许进入过老太爷的书房。
朱老太爷和朱二聊了几句日常,主要问他这几日身体如何。
朱二表示一切安好。
朱老太爷说话间,几次忍不住看向朱二右手,他不是没有定力,实在是这件事太激动人心,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天他看到的是真的。
哪怕他这个孙儿的能力还没有确定到底是哪方面,但他的右手亮起来却实实实在在就发生在他眼前!
虽说朱家的血脉能力和速度有关,但按照家谱记载,也不是没有其他能力出现,这跟嫁娶混进来的其他血脉有关。
既然出现了异常反应,能力出现也是迟早的事。甚至朱老太爷怀疑,他这个孙子的血脉能力其实已经觉醒,只是他还不知道要怎么用。
朱老太爷这几天暗搓搓地收集了很多血脉能力的传说和消息,重点在手会发光的能力上。
他看了几个,觉得哪个都像,恨不得让朱二当他的面全部尝试一番。
但为了更好地控制这个孙子,也为了自身面子,这几日他硬是忍住了,早上看到人来请安也没多提一个字,想等拿到白云书院的入学帖子后再顺便让这个孙儿过来。
谁想,这个孙子竟然自己跑来跟他请教起邸报内容。
等等,朱二为什么要跟他请教邸报上写的东西?
朱老太爷脑子稍稍降了些温,想看看这个孙子到底有何目的。是借口亲近?还是真心请教?
“孙儿有一点不明,我看连续三次邸报都提到了修建老天坛一事,这次更有明确诏令,要集天下有能之士共建天坛。可我记得在八年前,陛下就有明诏,说是修建老天坛耗资巨大,为免劳民伤财,只在宫中新建一个简易天坛就好,而且是宫中内务府出资修建。怎么时隔八年,又有人提出要修建原来的老天坛?”
朱老太爷听完朱二问题,心中轻叹。这个次孙的政治嗅觉可真的比长孙好多了,邸报上那么多重大事情,朱二却一眼就找出了看似不关键其实最关键的一件事。
年轻、幼稚、不懂事,都没什么,这些都可以用经验去弥补。
如果朱二肯听话,朱老太爷不介意手把手教导这个孙子,把他好好培养起来。嗯,如果他肯甘心辅佐长孙安澜,那就更好了。
不过朱老太爷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他现在只求把这个次孙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牢牢捆在朱家的战车上就好。
朱老太爷掠了掠今日刚刚修剪过的长须,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自己怎么看?”
朱二坐在下首,略略思考后提出自己的看法:“天坛存在,无非是为祈福告天。时隔多年,重提此事,还通过众臣和陛下允许,只能说明一件事,我大夏各地天灾频发,朝廷已经解无可解,只能求神拜佛。”
“咳!”朱老太爷端起茶盏。
朱二没再继续说刻薄的话,转口道:“修建老天坛本身就需要一笔巨资,可朝廷为什么宁愿用这笔钱修整一个建筑物,也不愿去赋济灾民?是有佞幸谗言?还是……天坛真的有什么必要作用?”
朱二沉思,手指在邸报上的“集天下有能之士”几字上划过。
朱老太爷放下茶盏,提了另一件事:“你回来已经有半月多,想必已经注意到京城再没有半个乞儿流民一事,对这件事你怎么看?”
朱二从沉思中拔出,他不知朱老太爷问他这件事是何用意,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回答道:“不妥。”
“为何不妥?”
“如今乞儿、流民等全部被集中到北城外,那里已经形成一个畸形村落,听说里面一片混乱,坑蒙拐骗杀恶乱,每日都有不下五人以上的死人被抬出。等天气再寒冷一些,下雪后说不定死者还要增加。如今是冬日,尸体还不至于立刻腐烂发臭,但等天气炎热起来,如果那里的人口不能妥善安排,恐怕死者冤魂累积,致使邪毒四散,病疫蔓延。”
“你只看到不妥,却没有看到京城的变化吗?”
“京城确实变得干净整洁,但浓疮的根由仍在,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
“那如果是你,你要怎么做?如何把京城变得像现在一样干净,又能减少恶民犯罪,还能妥善处理那些乞儿、流民等。”
朱二这次沉思的时间更长。
朱老太爷耐心好,慢慢品着茶,偶尔瞄一眼次孙的右手,也不催他。
“如果是我,先安排逃荒到京城的灾民,后处理京城无所事事的人。”
“如何安排,如何处理?”
朱二刚想回答,却见朱老太爷神思散漫,显然不是真心想要听他说出答案,便顿了顿,说道:“孙儿还需仔细思考,容孙儿过两日再给您答案。”
“嗯,这便做一个题,你十日内写好交给老夫。”
“是,谢祖父大人指点。”
朱二正要就邸报内容再请教一事,就听朱老太爷像是随口一说一样提到:“你可知驱赶乞儿、流民,清理京城街面一事由谁提出?”
“京城府尹?”朱二猜测。
朱老太爷摇头,抬起手指了指东边,“是静宁公主,当圣最宠爱的一个女儿,比太子还要受重视。她某次向陛下提出,我泱泱大国,京城是脸面,可出门一看竟乞儿遍地,实在有损国统。陛下深觉有理,就让京城府尹负责解决此事。”
朱二还是弄不明白朱老太爷向他说这件事的原因,只颔首表示知道。
朱老太爷看向次孙,加重语气道:“静宁公主很受宠,如今年方十四,传闻皇后殿下正在为她物色驸马爷。”
朱二终于懂了,他的亲祖父竟然想让他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