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把欠条扣在桌上,看向朱三。
朱三意会,拱拱手:“我出去,你们慢慢谈。”
朱三离开,公孙大摇大摆地走到桌前坐下,示意朱二伸手。
那调皮孩子立刻从药箱里拿出腕枕放到桌上。
朱二伸出手腕。
公孙给他把了会儿脉,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和舌苔:“恢复得不错,看来老子那根人参没白用,当时我还担心你虚不受补。”
门外,高虎回来,就站在门口。
公孙敲敲桌面:“说吧,你昨晚干什么了,把自己折腾成那样?”
朱二表情微妙,“你说我透支严重?那如果我再像昨晚那样来几次,会怎样?”
公孙呵呵:“会死。”
“如果有老参等药物滋养呢?”
“药物是辅,真正的缺损,药物永远补不回来。”
朱二低头看自己右手。
公孙看着朱二,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大将,你先出去。”
小孩儿扮个鬼脸,跑出屋子,还很贴心地把房门带上。
朱二与公孙目光相撞。
公孙搔了搔大胡子,“别这么看老子,你不知道你的目光很凶残吗?”
朱二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诚心地道:“抱歉,昨晚刚捅死一个人。公孙兄,你想对我说什么?”
公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子什么都没听到!老子想说的是……好吧,爷就不是能藏住话的人,咱也不跟你绕弯弯,但你小子也得实话实说,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事。”
朱二:“嗯,我尽量不骗你。”
公孙皮笑肉不笑,“骗老子,遭殃的也是你自个儿,你愿意骗就骗。要不是看在你小子曾经做的那件事的份上,老子管你去死!”
嗯,要不是看在你还有一些人性的份上,我早就跑了。朱二在心中说道。
公孙很不客气地指指他的鼻子:“你的情况很像老子当年跟着我爷爷当医童时遇到的一个病人。因为那病人情况非常特殊,我爷爷觉得机会宝贵,就偷偷也让我给那病人把脉,并把那病人犯病时的细致情况全都告诉了我。”
“你爷爷的病人?”朱二狭长双眸精光一闪。
公孙大名叫公孙佩兰,是公孙医馆的主人兼坐馆大夫,别看他这个德性,其祖父却是太医院现任十三名御医中的一人,精内科并善治五官之病,传言其医术当为太医院第一人。
公孙老御医生性温和,待人接物都极有分寸,却生出了一个不着调的儿子和一个更不着调的孙子,就连重孙子都在上面两代的带领下眼看也要长歪。
公孙佩兰的父亲不愿当御医成天看皇家脸色,更不愿活得那么战战兢兢,又崇尚游侠儿的自在和奔放,十来岁就离家出走游历天下。十年后,带回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
老御医以为儿子有了妻与子,以后会安心留在家中,没想到孙子刚刚学会跑,儿子就又跑了,还带着孩子他娘一起。
老御医无奈,只得把孙子带在身边,可是也不知是不是他特别不会带孩子,他在孙子身上花的心血比儿子要多得多,结果孙子医术是练出来了,性格却瞧着越来越不对劲。
“老子那是不愿意留在太医院!也只有我爷爷那性子能忍下来,要换了老子,不是一剂毒药把他们都毒死,就是咱家被灭九族。”
曾经在太医院一路从医童、医生,升到医士的公孙佩兰挥手表示他的过去不是重点。
“老子离开太医院时,那病人又犯了一次病,那次情况非常严重,皇帝震怒,太医院直接死了两个御医,我爷爷要不是医术最好,皇帝害怕杀死我爷爷后没人给他治病,我爷爷那次很可能也挺不过来。”
这算得上皇家秘辛了,但公孙佩兰随口就说了出来,当然这也跟他相信朱二有关。
“因为我爷爷对那病人的情况也束手无策,只能用药吊命,皇帝又下了死令,当时太医院所有医者只能集中全体智慧,皇帝甚至把皇家书库敞开,任太医们翻看医书,最后……老子无意间翻到一本古传记,那传记讲的是远古时期那些血脉觉醒者的事情。”
公孙佩兰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很轻,看着朱二的目光也古怪至极。
朱二神色不动。公孙佩兰永远不会知道,他曾在说梦话时就暴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而他也就因为听到了公孙的梦话,才会刻意和这个贪财到极点、人称狠郎中的人结交。
而高虎会带他来公孙医馆,也是他曾经叮嘱过高虎,如果他身上发生了难以解释的病状和极为危险的情况,就带他去找公孙。
不知道自己才是被盯上的肥肉的公孙一脸神秘地道:“那上面提到一件事,说血脉觉醒者每次施展血脉能力后都会出现身体极度亏空的现象,如果使用不当或透支,身体崩溃也是常事。”
朱二没有躲避公孙的目光,反问他:“那病人是血脉觉醒者?”
公孙手指敲着桌面没回答,也没继续往下说。
朱二轻叹,“多少?”
公孙脸上迅速绽开花朵盛开一样的笑容,手掌一张,“不多,只要五十万两,卖你养精培元古方一张,附赠吐纳呼吸之术。效果嘛,你看老子和老子的爷爷还活着,就知道那效果绝不会差。顺便附送一句,那病人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发过病。”
“你昨晚不只是给我吃了人参吧?”朱二嘴角勾起危险的笑容,“你给我用了那个药,在不确定我和那病人情况是否相同的情况下,只为了验证那方子真的有效,你根本就没考虑我是否真也是同样病情。你这个王八蛋在拿我的命验证你的想法!”
公孙佩兰一点羞愧的表情也无,“你应该感谢老子,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躺在床上,而且很可能会躺上几天就一命呜呼。你以为那样的亏空能随随便便就补回来,当年那个药方和吐纳术没出现,那可是集整个皇家之力才把那病人的命给救回来,可就这样,那病人还是越大越虚弱,连自己起身吃口热粥都做不到。”
“我没那么多银子。”朱二摊手。
“哼,堂堂二品大员的亲嫡孙,父亲也是正四品,你们家会掏不出区区五十万两白银?”公孙不信。
朱二:“家祖父在礼部,家父是御史,你觉得他们能捞到多少银子?”
“只要想捞,什么都不是障碍。”
“我打欠条吧,利息随便你定。”朱二把刚才那张欠条翻过来,推过去。
公孙脸皮抽搐:“娘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要么我把自己抵押给你?”
“呸!老子要你有何用!”
“我是血脉觉醒者。”
“……”公孙哑巴了,朱二竟然承认了!
虽然他已经近乎确认,但得到亲口承认还是不一样。
这可是传说中的血脉觉醒者!
那位皇宫里的病人可从来没向任何人承认过这一点,他只能从那古传记的描述上去推测。当年敢把那药方拿出来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因为不拿出来,除了少数御医,凡是接触过那位的医士、医生、医童都得死。
而他爷爷为了保护他,隐瞒了他才是那传记发现者的事实,现在就因为那张药方,他爷爷被困于皇宫,再也不能出宫。就算这样,他当年也差点无法离开皇宫。
“以后你小子得跟着我,每天都得让我观察你的身体情况。”公孙到底心痒,他的医术已经到了瓶颈,急需突破。他有预感,如果他能把朱二的身体研究透彻,说不定他的医术能更上一层楼,最重要的是说不定他会有机会发现血脉觉醒者觉醒的秘密!
朱二摇头,“我跟着你不可能,你跟着我可以。”
公孙皱眉:“老子还有医馆,要么你每天来?”
“也没必要跟那么紧,隔几日请个平安脉就是。”
“出诊金翻十倍。”
“可。”
“欠条一样要打。”
“不知现在城中情况如何?百姓是否可以出门?”
“不能,内外城全城戒严。你别想跑掉!身为你的朋友,我绝不能看你就那么身体崩溃而死,药方你不买也得买。”
“公孙兄真是天下第一好友!”朱二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两,这是我个人能掏出来的全部财产。”
公孙怒拍桌:“你怎么不说一百两?屁!你要敢说一百两,老子直接毒死你!一万两,三天内付清,你愿意就给你,不愿意就滚蛋!你知道老子卖这药方和吐纳术给你要担负多大干系?要是让皇帝老儿知道了……”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八千两成交。
公孙很不高兴,看朱二的眼光跟看地痞无赖一样。
朱二心里是又高兴又苦涩。
高兴自然是公孙真的有针对使用血脉能力后透支的药方和吐纳术,也不枉他这两年被敲了不少竹杠。苦涩则是,他到哪里去弄八千两银子?偏偏公孙还不肯给他赊账,没银子就没药方。
朱二现在还不知道,买药方和吐纳术的银子还只是小钱,等他拿到药方以后开始筹集药材,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钱永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