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朱二把自己要参加会试的事禀告了老太爷,他就当自己过了明路,开始一心准备来年春闱。
去让书童大宝要邸报,朱老太爷也从不阻止。
出去拜访请教,朱老太爷不主动提携但也没特意打压。
糊涂院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二少爷已经过了乡试,就要参加明年会试的事就传扬了开来。
朱陈氏得到消息的当天就把儿子叫到她的院外,让朱二跪在院中走廊不让起。
朱二对朱陈氏的母子情已经被这个亲生母亲自个儿磨得越来越薄,他也不再是当年六岁、十二岁时无法反抗的小孩子,如今朱陈氏想让他在大冬天跪在窜风且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还不知要跪上多长时间,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朱二过来拜见朱陈氏,朱陈氏不让他进门,让他跪在外面反省。
朱二很孝顺地跪下了,跪了不到一个字时间就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昏倒过去,昏倒前他还用恰好附近奴仆能听见的低喃说:“不要惊动母亲。”
“少爷!”书童大宝扑上去嚎哭:“少爷啊,您怎么了?少爷您不能死啊!可怜您病情未愈,又因读书熬体,本来就要油尽灯枯,如今、如今……少爷啊,您怎么这么傻啊!天下还有比您更孝顺的人了吗!”
大宝边哭边冲着仆人吼:“还不赶快去叫大夫,和我一起把少爷抬回糊涂院,少爷有什么万一,你们都得陪葬!”
陪葬说得夸张,但如果二少爷真出什么事,过错方绝不可能是“明知儿子辛苦又大病未愈”还让他寒冬跪走廊的朱陈氏,既然不是朱陈氏,那就只有他们这些仆人来背锅。
有人要去禀告夫人,大宝用朱陈氏绝对听得到的嗓音高吼:“少爷都说了不准惊扰到夫人,你们都没听到吗!你们难道想要害少爷不孝?”
福嬷嬷跑出来呵斥仆人,指挥仆人赶紧把少爷抬入屋里。
朱陈氏院中一片慌乱,请大夫的、抬人的、安抚夫人情绪的乱哄哄一片。
大宝心中有怨恨,如果不是朱陈氏怀着身孕,他早就冲着夫人房间砰砰磕头,让夫人饶过少爷。到时他倒要看看差点逼死亲子的朱陈氏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但大宝不敢,不说朱陈氏怎么都是二少爷的亲生母亲,只她怀有身孕这一点,朱府就没有一个敢惹她,如果她动了胎气,最后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也是少爷昏倒前都要先说明不可惊动朱陈氏的原因。
这事最终闹得也不小,朱陈氏含着眼泪挺着个大肚子去老太太那里请罪。
老太太有朱老太爷态度在前,轻重话都不能说,只叹了口气:“儿媳啊,你年龄也不小了,这一胎本身就不易,今后你且养好身体,其他闲杂事情你就暂时丢到一边。秦嬷嬷,你把老身收着的那根三百年老参送去夫人那里。”
朱陈氏忙起身道不敢,“老夫人,这怎么得了?儿媳……”
“让你拿,你就拿,哪有那么多话说。老身知你辛苦,翰文后院能如此安宁,也是亏得你管教有方,不过老身看你如此辛苦也实不忍心,这样吧,前段日子,你不是分了一些管家的事情交给安澜媳妇了吗,你觉得她做得怎样?如果尚可,就让她先帮你渡过这段时间,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朱老夫人连问话带回答带结果要怎么做都一股脑儿说了出来,竟不容朱陈氏有半点推诿。
朱陈氏心中委屈,暗恨老太婆有了长孙媳妇就想夺她管家权,但她也确实感觉到精力大大不如以前,如果抓着管家权不放,真出什么事情,还是她吃亏。
但朱陈氏能在进府没多久就把管家权从老夫人手上一点点接过来,自然也不是个没算道的人。
她想着把最琐碎的事情全部交给朱巫氏,自己只要握好库房钥匙和银子,等她生了后再把管家权拿回来也不难。
这边婆媳两个你慈我孝、你进我退,为了一点管家权算计来算计去。
另一边,上次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媳妇安抚住的朱大听说朱二偷偷过了乡试,而他们的祖父不但没有斥责惩罚他,竟还默认让朱二去参加明年会试,当场就气得把书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
笔墨纸砚摔了一地,也幸亏书童勤快,用过的砚台洗得干干净净,没让墨水糟蹋了整个书房。
侍候的仆人不敢劝慰,有那机灵的立刻悄悄去找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来了后,把仆人全都撤下,走进书房,抓起桌上花瓶用力往地上砸去。
“啪嚓!”
花瓶碎成片片。
朱致高愣住。
朱巫氏掠掠秀发,妩媚一笑,“官人,该发泄时就要发泄,憋着可不好,来,我们一起砸,正好妾身觉得这院子里的摆饰都有点老旧,正好换上一批!”
朱巫氏捧起书桌上仅剩下的笔洗架,高高举起。
朱致高怔愣过后,邪魅一笑,用力把博古架也推翻了。
“轰!”
“哗啦!”
不久,书房里里一前一后跑出两个身影,夫妻俩也透出了欢笑声。
“啪嚓!”
“哗啦!”
随着夫妻俩的追逐打闹,安澜院里所有房间摆设都遭了殃,仆人也全都傻了眼,主人的世界他们不懂,真的。
朱翰文是最早得到消息,但也是最沉得住气的一个人。
对于次子,他和朱老太爷的想法一样,都是不想他越过长子朱致高,可是也不希望他和家中背心。
“父亲,儿子听说您允许那孽障参加明年春闱?”朱翰文用杯盖拨了拨茶沫。
“你生的好儿子,不吱声不吱气就自己过了乡试,听说他还是禹州乡试第五名。”朱老太爷看不出喜怒地道。
朱翰文苦笑告罪,“儿子实也不知……”
朱老太爷抬手示意他不用再多说,“且让他考吧,听说比起勋贵子弟,那位更欣赏有才之士,上面又宠着那位,今科很可能便知结果。”
老太爷说得隐晦,但朱翰文一听就懂。
“这是一条不错的路,如果那位真能看上那孽障,也是那孽障的福气。”朱翰文真心说。长子握实权,次子有虚爵,这怎么看都是一条最好的通天路。
当驸马虽说不能掌握实权,但也算入了皇族身份,以那位受宠的程度,这事对朱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朱老太爷冷哼:“只怕那小子心中还不愿意。”
“不愿意?怎么可能?那位什么身份?金枝玉叶,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别人想都想不来的福气。”
“觉醒了血脉能力,眼界自然不同。现在正是那孽……那小子最膨胀的时候。”朱老太爷只觉得次孙滑溜,满脑子都是想要怎么控制他并确定他血脉能力的念头。
朱翰文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爹,那事是真的?”
朱老太爷一瞪眼,“我亲眼看到还有假?”
“那他觉醒的血脉能力到底是哪种能力?”
朱老太爷叹息,“现在还不知,我只看到那小子的右手发出光芒,可能连那小子自己现在都稀里糊涂。”
“右手?”
“是,他如果真能觉醒,其能力也很可能与右手有关。原本尚公主一事,老夫还没什么把握,但如果那孩子真的觉醒了我老朱家的血脉能力,哪怕他没能进入今科一甲,这事也八九不离十。你可知道,那位……谁?!”朱老太爷突然怒喝。
不是朱老太爷耳目比年轻的儿子都更灵敏,而是他看到站在墙角的贴身护卫突然推窗跳出。
当晚,朱府再次抓贼,可贼人狡猾,折腾半夜又是一无所获。
次日,暴怒的朱老太爷开始了全府大清查。
但这件事暂时和朱二无关,朱二自从在朱陈氏院中昏倒,家中就免了他一切请安问候,只让他专心将养身体。
朱二索性紧闭院门,全心致志扑在了会试上。
期间比他只小了半岁多的三弟朱致深数次来找他,他都见了。过年时,还给庶弟庶妹都送了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