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已经不记得鼠姑。

他只隐约记得在自己小时候，有一个比自己大的女孩对自己很好，而女孩的名字比较特殊，鼠姑，牡丹别名，让他记住了，至于那女孩的样貌，他则已全部忘光。

何况再见时鼠姑脸上还多了一条难看的疤痕。

朱二起身稍稍活动了下，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他和鼠姑的事可以放到以后解决。

而他想要娶鼠姑，首先就得让自己在朱府变得说一不二，至少也要让他们有所顾忌。

这就需要地位和力量，任其一。他贪心，两者都想要。

地位，暂时谋求不来，那么只有先谋求力量，尤其这力量的来源已经送到他面前。

如果这时候他试都不试一下，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但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在等鼠姑回来，他需要有一个人守护他，不管鼠姑对他感情如何复杂，她至少不会害他。

鼠姑提着炭炉、抱着铺盖回来，朱二指了指桌下，一头钻进去。

鼠姑放下东西，弯腰低头看钻在供桌底下的少爷，就看到自家少爷拿着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比划。

“少爷，你在做什么？”鼠姑问。

朱二抬头，半开玩笑地道：“我在为觉醒血脉力量而打算拼命。冰呢？”

鼠姑蹲下，“没带。”

朱二无奈：“鼠姑，我们说好的。”

鼠姑摇头，“是你要求，我没有答应你。”

朱二叹口气，认真道：“鼠姑，我真的想试试。”

鼠姑也认真地回：“会死。”

朱二：“也有可能会成神。”

鼠姑：“嗯，成神的都上天入地，没了。”

朱二瞪鼠姑，鼠姑平静地回看他。

朱二慢慢撇过头，反抓匕首，狠狠挖了一块最大最深血痕的桌肉下来。

朱二出来，把一切恢复原状，只要不掀开红布钻到供桌底下，谁也不会发现供桌反面的桌肉少了一大块。

鼠姑看朱二没再坚持作死，这才放心地去点燃炭炉，把铺盖铺好。

朱二掏出那块桌肉反复打量，还放到鼻下嗅了嗅。趁鼠姑不注意，他还偷偷用匕首刮了一点粉末，沾舌头上尝了尝。

“少爷！”鼠姑看到了。

朱二立刻把桌肉收进怀里，紧闭嘴巴，一副自己什么都没干的无辜表情。

鼠姑拿他没办法，说又说不听，打又……打不过？

当年她因为心中有恨，再次见到这位二少爷时可是假扮男装偷偷揍了他好几顿。

朱二到现在都不知道揍他的是谁，但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跟随长随高虎锻炼身体，还扣留了庄子上的大半收益，特别花银子请了教武的师父。

鼠姑也不知道现在朱二的功夫如何，他也很少表现出来。少爷大了，她不再经常贴身跟随，只能从少爷身体肌肉越来越紧实坚韧、吃得越来越多这两点才能稍微推断出他平日锻炼得很勤。

鼠姑目光与朱二对上。

朱二双眸似深潭，看久了能让你溺在其中。当然，那也要看对谁而言。

鼠姑力持镇定，她心中从不认为自己是仆，可她的身份却是妥妥的奴籍，当年她重新开始亲近这位少爷也是有她自己的小打算，她想着好好照顾这位二少爷，等他长大了好求他把她放出奴籍。

可五年下来，一切都不对头了。

鼠姑暗中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逼着自己挪开目光。不管是她的身份、她的年龄，还是她的容貌，她和二少爷都不可能！

鼠姑，你可不能做下糊涂事。你要不想以后也活得像个笑话，现在就打住你所有非份想法！

那是你的二少爷，而你是他的大丫鬟。你唯一的目的，就是期求对方将来放你做平民，其他的再也不要多想。

氛围变得怪异，刮进祠堂的阴风都特别绕过了两人似的。

鼠姑低头，退后一步，怪异氛围破开，“少爷，现在一切都请您以会试为重，其他不妨先放一放。”

朱二目送鼠姑离开，双眼慢慢浮起血丝。

刚才他看鼠姑自残，想要说话，想要站起来碰触她，可突然间，一股热量在他身体中爆发，他不但无法动弹，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鼠姑当时根本不敢看他，就这么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朱二“噗”地喷出一口血，血沫沾到地面冰冷青砖，竟冒起一股白烟，就好像热茶在冬天会冒起的白雾一样。

朱二脸色和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变得火红，这时任谁来看都能看出他体内温度有多高。

他只是沾了一点桌肉粉末而已！

砰！朱二倒下。

他的身体略微能活动了，他死命用自己的脸和裸露出来的肌肤去贴近冰冷青砖地面。

如果不是这时他行动不便，他恨不得把自己扒光了，钻到冰里才好！

冰！原来真的要用冰。

朱二后悔莫及，他不应该那么大胆地就把不知作用的桌肉粉末往嘴里放。他二叔曾说过，好奇心杀死猫，说他将来很可能会死在好奇心上，他还不服气，今天可真是给他上了赤果果的一课。

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张供桌能保留到现在，为什么桌腿上只有那么一点点刮痕。

想来之前肯定也有其他人像他一样刮粉末吃了尝试，结果……很可能吓到了其他人。

而这些事情必然有记录，只是主支的族长长老等人不会告诉他那么详细，他父亲和祖父更不可能告诉他这些。

难道他会就这么被高温烧到死亡？

朱二不甘心！

动起来，一定要动起来！

冰窖就在祠堂不远处，他可以打翻看守祠堂的哑仆冲进冰窖。

只要进入冰窖，他就有三成活的机会。

站起来！朱二，站起来！

朱二拼命蠕动身体，可他全身的血液都像沸腾了，烧得他脑子也开始糊涂。

朱二意识开始模糊，到最后他只记得要冰。

冰，给我冰！

朱二站了起来，他用力扯掉自己的棉衣外套，拉开衣襟，敞着胸膛，姿态怪异的一步步向祠堂外面走去。

“少爷？！”

朱二朦胧中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声，是……鼠姑？

鼠姑回来了。

她走了后左想右想不放心，朱二有多胆大妄为她又不是不知道，那人嘴巴上说不会尝试，谁知道他能不能忍住？而且他还直接吃了一点那桌肉的粉末！

鼠姑想到朱二曾吩咐她一定要弄些冰带给他。

鼠姑走出祠堂后，下意识绕到了冰窖附近。

这个天，冰窖根本无人看守，城外结冰的河水可以让你想挖多少挖多少。如今窖藏的冰块都是为了明年夏天给各房降温用。

鼠姑偷摸进冰窖，弄了两大木桶的冰块。

结果一回到祠堂就看到朱二一副刚吃完寒食散的极热模样，神智还不清醒，走路踉踉跄跄。

鼠姑扔掉冰桶，冲上前一把抱住倒下的朱二。

“冰……给我冰……”朱二不忘说出自己此时最需要的东西。

鼠姑一抱住他就感觉到他不正常的体温，哪敢再耽搁，把他放到地下就去把冰桶拎了过来。

“少爷，要怎么做？少爷，醒醒，别昏！”鼠姑还不敢喊太大声，怕给看守祠堂的人听见。

“冰……”朱二现在已经只有这么一个概念。

鼠姑紧张焦急得浑身都是汗。

去喊大夫？可耽误了怎么办？

真把冰放到少爷身上？这么冷的天，这么多冰，如果少爷因此冻出病来？

朱二感觉到冰冷的寒气，主动往冰桶那边靠。

鼠姑一咬牙，少爷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病了，在大夫来不及赶到的情况下，他既然要冰那就给他冰！

“少爷，你记住，如果你死了，我们所有人都活不成！不过在这之前，我会杀了你全家。”

朱二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嘴角竟微微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