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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天纪 第七十九章 琵琶女

结果,第二天早上,韩珞成直接便告了病假不来上朝,唐境却照旧来了。不同的是,唐境居然与礼部尚书聊了起来——虽说同僚在朝前相谈甚欢,本是常事。但唐境是个从来不参与的,如今居然和一个老头子聊了起来,还面带微笑、时常附和,实在叫人咋舌。

“唐侍郎,老夫与你相谈这么久,今后也是同僚,总称大名,终究失礼。敢问表字是?”礼部尚书笑眯眯的,虽说他对别人也这样——当朝天子,上官下属,贩夫走卒,都一概是以笑相迎。因他已然年近古稀,对谁都是一团和气,又兢兢业业,故而人人奉承为楷模。

虽说表面上是一视同仁,但他对眼前这位,却是格外看好。看看这通身的气派、不凡的言谈,再加上及冠出头之年便高任三品、行走御前的殊荣,与自家及笄之年的宝贝孙女何其相配!

唐境怔了怔,笑了:“大人,我没有亲生的长辈,无人给我赐字。昔日少与同僚来往,也没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哦?”崔尚书“嘶”了一声问:“难道陛下没有给唐侍郎赐字吗?”

他摇了摇头:“唐境昔日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有这样的殊荣?”

你没有,谁还有啊!崔尚书心中腹诽了一句,嘴上却道:“既然如此,唐侍郎也当自己取一个字才是。或以故里地名、心中寄望,或以珍视之物、美好品德,皆可作字啊。”

唐境低头沉思:若是陛下,会取一个什么字?若是韩珞成,又会取一个什么字?正值此时,却见梁内官走出来,众臣忙列队排好,静默下来了。

却不知,此时韩珞成在府上,并非如众臣猜测的那般气急败坏、百日买醉。

韩珞成和萧兰君坐在桌边,正用着早饭。萧兰君讶异他今日称病不朝,却并无异样。一直瞥他,看他也是和颜悦色、不曾有恙,便突然问了一句:“珞成,你不舒服吗?”

韩珞成一愣,抬起头来:“为什么这么说?”

萧兰君心下惴惴不安,放下了筷子,问道:“既然并无不适,为什么不去上朝呢?可是……出什么事了?”

韩珞成突然也放下了碗筷,淡淡道:“殿上本来就不需要我,我就算略歇一歇,也不会有人注意的。”

萧兰君抓住他的手,韩珞成便抬起头来看着她。却见她微笑道:“公子虽然与唐侍郎有所嫌隙,但也不至于此。难道你忘了前两天,你告诉我的那桩案子了?当今天下百姓,受贵族压迫,形如犬马。公子不替他们开口,反而因一点小事留居家中,如何能建一番功业呢?”

韩珞成听了这番话,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当今世上,如我一般的人,不止我一个人。他们虽不是王公贵族,却都胸怀天下,犹胜于我这个公子。然而,连我这样的人都不能发一二之声,这世间,又有谁还可为百姓说话呢?”

他反手抓住了萧兰君的柔荑,低着头,话语中却满是无奈:“这天下,吏治不改,律例不修,百姓们能有什么过头?忠臣,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

“我不去上朝,是因为凭我一己之力,并不能改变当今的局势。”韩珞成抬起头来,眼中没了往日的熠熠神采:“我若去了,陛下必然要问我。我若说了真心话,反而要被挤兑,更无翻身之地。若不说真心话,却又成了帮凶。既然如此,不如不去。”

萧兰君听了,也垂头丧气的,忽而抬起头来:“既然如此,公子便多看看书,写写策论吧。我以为……公子做点什么,总比不做好。”

“做点什么?”萧兰君莞尔道:“公子既然提出了要整改吏治、修订律法,何不拿出实实在在的方案来?若是陛下看到了公子的真心实意,又看到了实实在在的法子,说不定,公子的夙愿便能实现了呢?”

韩珞成想了想,点点头,笑着说:“你说的有理。我想,暂时称病在府里歇着,好好写写策论,也好陪在你身边,让你好好养胎。”

萧兰君笑着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你不用这么顾着我,我好着呢。当下大公子是嫡长子,二公子虽是庶子,却备受陛下恩宠。我还听说,二公子昨天就被解禁了。公子当下也该好好用功,方可在陛下面前……”

“兰君。”韩珞成打断了她的话:“我并无夺位之心。只求今后,你我能平平安安地在一处,好好地辅佐未来的新帝……兰君,我若只是个王爷,你可介意?”

他眼中似有一池清水,叫人似乎看明白了,又似乎看不透。

萧兰君怔怔地与他对视上了:“我……我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突然移开了,轻声道:“我能嫁给你,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所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能和你在一处,纵是舍弃了荣华富贵,我也甘心。”

韩珞成笑了:“你放心。”

萧兰君抬眼看他,怔怔道:“我,我哪里不放心了?”

韩珞成把脸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的事。”

萧兰君的脸“唰”地白了:所幸韩珞成看不见,故作镇定,语气淡然道:“我心里能有什么事?”

韩珞成沉默了半晌,突然笑着揽住她说:“我知道,你没了父皇母后,又并无亲人在身边。心下万种不安,希望我能身居高位,从今往后,咱们成邸上学都不必受苦,我知道。”

“但是啊,平安最重要。争宠夺位,不是我一个庶子分内的事。”韩珞成拍了拍她的背,淡声道:“若是因为夺权,将咱们全家置于危机之中,便得不偿失了。”

不待她说话,韩珞成松了手,笑着说:“我回书房了,你多吃点。”

待萧兰君愣愣地点了点头,韩珞成才又莞尔一笑,站了起来,阔步往外走了。

离开了昭兰院,韩珞成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她心里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又为何撺掇自己去争宠夺位?皇帝和她还有没有联系?这样的撺掇,又是谁的意思?

不待再想,燕皓便迎上来了:“公子,今天不去上朝,咱们真在书房看书?”

韩珞成噘着嘴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我总得做点什么,挽回一下昨天的过失。我要是什么都不做,倒像是在沽名钓誉了。”

燕皓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韩珞成又把话锋一转道:“不过,总闷在家里,也不好。”

燕皓就知道,自家这位公子,必然是在家里坐不住的,便试探道:“那……咱们午后逛逛去?”

韩珞成摆摆手,嘴角一弯:“这大热天的,还是找个地方静坐着好。”

燕皓也一笑:“梨花台有最好的冰镇果子,时新茶点,不如去听一出戏,还能换换脑子!”

韩珞成笑了,转过头来:“就你聪明!”正要往前走,又转过头来问:“那……就说我去找瑜卿了?”“得嘞!”

燕皓跟在他身后,往书房走去,一边问:“公子,我不明白,您和良娣明明看上去那么好,良娣还怀了您的孩子,为什么……您却什么都不让她知道呢?”

韩珞成淡淡地说:“她还没对我说实话。等她说明白了,我也就能什么都说明白了。”

艳阳高照,梨花台中,又是一出好戏开场。

“今天演的是什么啊?”韩珞成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撑着脸。燕皓禀道:“今日演《垓下霸王》。听说,看点是一位新来的小娘子,要弹琵琶唱曲儿呢。”

韩珞成登时失了兴趣:“跳舞弹琵琶,有什么好看的?我……”这时,他的目光越过燕皓,看到了一个身影,连忙住了嘴,把燕皓拉到了近跟前。

“公子,怎……怎么了?”燕皓见自家公子这般反常,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之后,韩珞成才推开燕皓,轻声说:“等戏开场了,咱们就走。”

“啊?”燕皓又呆住了:“公子,咱们账都记了,不看完……不好吧?”

韩珞成摇摇头,声音更轻了:“韩珮翎在咱们隔壁!”

燕皓惊了,想越过屏风去看,却被韩珞成一把拉回,一个警示的眼神,把他吓住了,连忙坐好,不敢擅动。

待戏开场时,却果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上了台:一袭水蓝色长裙,窄袖收腰,勾勒出窈窕的身形。长发及腰,只挽了一半,簪了根蓝钿银步摇。柳叶眉,双凤眼,鼻梁高挑,朱唇诱人。生得最好,气质又不似风尘女子,倒叫场面议论纷纷起来。

岂料到,这小娘子一坐定,一弹拨,弦音如泉水一般涓涓流出,叫底下的看客都静了下来。人抱着琴,娴静温雅,竟如古画中人一般。

韩珞成不能免俗,也被吸引了——这琴音,虽有风尘气,却又颇有别样的出尘意境。三两声之间,一派凄清萧瑟,叫人悲从中来。

他本还想再听上一段,奈何韩珮翎在旁边,这里不知道又有多少翎邸的眼线。趁着此刻台上人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正是容易脱身之时。

韩珞成拍了拍也听入迷了的燕皓,燕皓被他一下午一惊一乍的,也不敢多问。主仆二人躲躲闪闪,趁无人发觉,下楼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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