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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天纪 第五十四章 一险再险

二月十三,坤京。

暮春之初的坤京,雪水早已化了个干干净净。最初为了加快使者回京复命的进度,同时考察民风民情,韩珞成把队伍一分为二,大部队先行抄近路回坤京复命,他与唐境则带着十几个精兵绕路考察。

然而,说是考察,自然也有一路走一路玩的成分——据唐境统计,这已经是韩珞成一路走来进的第八所戏院了。韩珞成知笃定唐境绝对不会在皇帝之前说自己玩忽职守,故而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甚至还拉着唐境去看。

当今世上,戏分几种。一是皮影戏,常常佐以解说,成本最低,也最受老百姓喜爱。二是乐戏,一般是一到两个人唱,一边用乐团伴奏。三是舞戏,不仅有乐器伴奏,有唱,还有丰富的舞蹈动作和故事里人物间的对白。

戏自南方起,在晟平的发展最好。在百年前南北文化的一场交融之后,北方也得到了戏的滋润。再加上华天本来就是文明大国,上层人士最喜风雅,便使得近几十年来,华天的戏院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出现,相互竞争、蓬勃发展。

韩珞成虽然是皇室子弟,但宫中的戏向来雅而无趣,便极少看戏。后来离宫以后,又很快到了边疆,更是没地儿、也没功夫可看戏了。上次梨花台一观,便让他欲罢不能。于是每日办完公务之后,他便移步各地的大戏院,看各个戏院的头牌戏。

唐境对这些倒是不感兴趣。奈何韩珞成次次软磨硬泡,非要他陪去不可,唐境磨不过他,也只得陪他同去。一来二去,唐境虽还是不入迷,但至少不抵触了。有那么几次,唐境因戏名而好奇,还主动陪他一同去看。

这天,韩珞成总算是到了坤京的邻郡,步行一天一夜都能到的路程,实在没理由不回去了。一大早,两人便整理好行装,骑在马上,领着精兵们,踏着被雪水浸润的湿地,慢悠悠地往坤京的方向晃去。

春燕呢喃,美景正好,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难得的好时节。太阳正中之时,众人都有些疲倦,韩珞成便下令让众人下马,休整片刻再出发。

少顷,队尾的士兵打水归来,传递装满山泉水的竹筒。韩珞成微笑着说了声“多谢”,便递了一只给唐境,自己“咕咚”了一口,打了个寒颤——这冰凉凉的泉水,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喉。便只又喝了一口以解渴,就放一边了。

唐境谨记师父教诲——剧烈活动后不宜牛饮,应小口慢饮,也不可喝冷水。这水虽然清甜,却是冷冽,便也只喝了两口,随后把剩下的水倒进了水囊里,以作备用。

两人照旧是靠在树干上聊了会儿天,韩珞成就依照自己平日的习惯,靠在树干上小憩起来。唐境见他闭上了眼睛,便没合眼,安安静静地守在他身侧。

过了一会儿,唐境突然感到,韩珞成的头靠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他看向自己右侧,正想着:大概是太累了吧。一抬眼,却瞥见一派不寻常的景象:所有的随行士兵,都或坐或躺,睡着了。

这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唐境也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不好,水里有药!唐境忙推了推身边的韩珞成:“公子!公子!”韩珞成扭了扭,还闭着眼睛,不满地小声嘟囔道:“干嘛,让我睡会儿……”

“别睡了,水里有药!”韩珞成一听这话,似乎是呆滞了片刻,随后猛然圆睁了双眼坐正,看看唐境,又看看四周,最后又看回唐境。突然,唐境瞳孔骤缩,一只手把他打倒在地,一只手又突然拔剑出鞘。

韩珞成只听得一声闷哼,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突然,一支羽箭射到了他的手边。他一阵毛骨悚然,也连忙拔出剑来,站直了,背对着唐境,斩飞从树上飞来的箭雨。

“唐境,你没事吧!”韩珞成抽空问了一句,却只闻得他一句“嗯”。于是忙大声喊道:“大家快起来!中埋伏了!起来!”但因怕对手突然偷袭,两人都不敢去把那些士兵扶起来。只见有几个似是有了知觉,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拔刀迎战。

突然,从树上飞下来十几个黑衣人,目标很明确——韩珞成。但应战了好一会儿,韩珞成就不那么觉得了:唐境也遭受着同样强势的攻击。是他和唐境两个人?韩珞成越来越不明白了,再加上药效,不由得渐渐有些迷糊起来。

这时,唐境突然挡在他身侧,又是一声闷哼,又反手抓剑,一剑封了那黑衣人的喉。韩珞成这才清醒了:刚才是一箭,现在又是一剑,唐境两声闷哼,还不知道受了怎样的伤,不可再懈怠了!

十几个黑衣人,被打剩两个残兵败将,仓皇逃窜。韩珞成见了,忙吩咐周围还活着的士兵道:“你们俩,去最近的官府求援,你们俩,搜这些黑衣人的身,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有活的就绑了。剩下的人,救助旁边的兄弟……唐境!”

他转过身来,正巧看见单膝跪倒在地,以剑支撑着身体,脸色苍白得接近白纸的唐境。于是立刻收剑扑到他面前,膝盖都在地上摩擦了一段距离。

“唐境,你怎么了?”韩珞成扶住他的肩膀,见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有什么想说。但随即,他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韩珞成看着地上慢慢融入沙地里呈现出的一片黑色,胆战心惊——他中毒了!忙把他揽在臂弯里,这才发现了他右手大臂和小臂上的两处创伤——他穿着皂袍,又自己把箭拔了出来,若不是血流了一地,实在看不出来。

他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安慰唐境道:“没事的,没事的,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撑住!”于是叫了两个还算得上清醒的士兵,自己上了马,又把唐境接上马来,两条手臂缠在他脖颈上,轻声问:“唐境,还醒着么?”

唐境气若游丝,应了声:“嗯。”“好,听我说,深呼吸,别睡,紧紧靠着我,咱们得快马疾行,才能救你的命,知道吗?”

待唐境又“嗯”了一声,韩珞成才一挥马鞭,往坤京的方向奔去了。

疾行进了坤京时,唐境已趴在他背上,没了声息,连两条手臂都松动了几分。韩珞成急得见了悬在医馆前的葫芦便往里跑,却不曾料到,这,就是白家在坤京立的杏林堂。

堂内许多衣衫褴褛的穷人,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背着另一个面相有些俊俏的公子走进来,不由得纷纷围观,竟没一个人上来帮手。“大夫,大夫!”韩珞成把唐境安置在旁边一张椅子上,这才看见唐境嘴唇变黑,急得哭腔都出来了,不顾形象地嘶吼道:“来人啊!”

这时,里屋出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疾步走上前来,只一个字:“让!”韩珞成视线一直在唐境身上,只知道让,却不曾看那人的脸。只见那人一边诊一边道:“我是这里的大夫,请问,病人是……”说到这里,那个人突然愣住了,转过头来看着韩珞成:“四公子?”

韩珞成见了这张脸,大喜过望:“白少爷!”来人正是白思荃,这叫韩珞成不禁把心更放了放,忙道:“对了,麻烦你了,唐将军右手手臂上有两处伤口,一处箭,一处刀伤,似是有毒,已经吐过一次血了,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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