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演武场上。
唐境按时等在场上,却迟迟不见韩珞成到。自己在场上练了不知多久,才看到韩珞成的身影,心下不禁有些恼怒,一剑挥到了他的脖子上。
韩珞成先是一惊,后见他一脸愤怒,再抬头看看日头——自己已经迟到半个时辰了,只能嘿嘿一笑掩饰尴尬:“那个,唐兄啊,你别生气,我,我是争分夺秒赶去面见陛下了,奈何陛下起太晚,所以……”
唐境听了,这才把剑收起来,冷哼一声,走到一旁的剑架上小心放好剑,拿起一旁的水袋,小口慢饮。
“我说过,今天要给唐兄一个好消息。”韩珞成一脸微笑地向他走来。“第一,和亲之事,成了,礼部原先拟定的几个时间里,最合适的是十一月初三。预估那时,严铭骁没出意外,也应该回到衢北了。”
“第二,衢北使团在坤京的安全由韩珮翎全权负责,而我和你,则负责担任和亲使团的使者前往衢北。”韩珞成说到此处尤其开心:居然还没等他开口,皇帝就先说了第二个条件。
唐境闻言,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又道:“第二件事,是我向陛下提的。”
“啊?”韩珞成神色惊诧,咽了口唾沫问:“唐兄……怎么知道我想这么做?”
唐境把水袋袋口拧紧,淡淡地说:“是陛下先问我,如何分配各位公子在和亲一事中各司其职,不出差错。”“那你怎么说的?”
“大公子和小公子主张和亲,二公子负责城内使团的安全,四公子轻车熟路,可以护送和亲使团。”
“陛下同意了,让我和你一起去。”
韩珞成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咋舌:从这两天唐境的为人处世来看,此人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武将,其谋略胆识,必不在他韩珞成之下。瑜卿素来都是跟在韩珝偲身后做事,韩珮翎接手的类似事件最多,他却是对通往衢北的路途最熟悉的人。
这般安排,十分合理,且不得罪人。韩珞成心下早已啧啧称叹了。
“如此甚好。”韩珞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却见唐境走向演武场中央,一边说:“既然说完了,就开始练剑吧。”
“今日加练一个时辰。”说完,他拔剑出鞘,看着韩珞成。
韩珞成心里苦不堪言,却也只得撇撇嘴,走向唐境。
十月廿一,叶府。
叶桓微站在码头,看着一箱一箱被运上船的货物,吩咐了一句:“轻点儿搬。”
“为什么要轻点儿搬?这里面有什么宝贝不成?”叶桓微听到这个让人一听便浑身酥软的声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却也只能转过身来,向身后慢步走来的红衣女子行礼:“钰姐姐。”
叶炀钰穿着一身红衣,戴着斗笠走到她身边,却不看她。“我到坤京两天了,你一个二房的贱奴,听见了风声,不来拜见不说,居然连一个人也不曾差来。”在叶家,叶桓微是二房的独女,也就是叶炀晖和叶炀钰的堂妹。
叶桓微没说什么,依旧没把行礼的手放下来——她记得,距离她上一次这么干的时候,是五年前。当时她一起来,就直接被叶炀钰身边的奴婢一棍子打趴下了。
叶桓微实在没想明白,为什么一到了寒川,这个姐姐就完全变了一个样。但迫于“长房”“二房”之类辈分悬殊,自己又势单力薄,只能受着。
“最近坤京有了刺客,为防贼人混进我叶家的船舱,还是检查一下为好。给我搜,若藏着人,杀了喂鱼!”叶炀钰语气平淡,声音软糯,却挡不住话里的戾气。
她一声令下,身边的人便即刻冲上船去,或是在码头上,一一打开箱子检查。叶桓微低着头,心里想着那两个与这里其他箱子的尺寸都不一样的大横柜,到底转移了没有。
“诶诶诶,干什么呢!”“我们检查自己家的东西,与你何关!”“何关?唷,都搜到别人家的货上来了?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东家是谁!”
叶桓微只听得一个杂役和另一艘船的伙计吵了起来,叶炀钰见状,瞟了一眼船身上的标识,唤了一声:“滚回来,谁让你查到梁家去的!”那杂役见势不妙,知道是自己犯了错,忙退了回来。
梁家,是晟平皇商。在晟平的地位,堪比在华天的叶家。叶炀钰虽然协理叶家的商务,却也是万万不敢惹的。
少顷,几个杂役纷纷来报并无所获,叶炀钰冷哼了一声,便甩袖而去了。留下叶桓微在原地,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主子,大小姐走了!”凛风见叶炀钰的马车已经离了码头,忙把叶桓微扶起来。叶桓微一直起身,不由得“嘶”了一声,腰部便开始酸软。
“这个大小姐,真是不可理喻!主子都已经有这样一番家业了,她还那么颐指气使的,嫉妒主子就那您出气,真以为自己能威风一辈子呢!”凛风一边扶着她坐上马车,一边不满地朝着叶炀钰离去的方向嚷嚷。
叶桓微摆摆手说:“她不欺负我,就会把你们欺负得更惨。那两大柜子……”“放心吧主子,梁家的余掌柜已经把那柜子搬上他们船,离岸了。”
叶桓微坐在车上,掀开车帘,看着帆船慢慢消失在江面上,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帘子,绝尘而去。
这个方法虽然笨,但也还是能拖几天的。再者,叶炀钰虽然想和她作对,也不至于以得罪梁家为目的——叶炀钰的手伸得长,在晟平也有几处基业。平日里小心翼翼经营,生怕被人端了,自是不敢得罪这地头蛇。
“等鸽子到了,就把信传到店里吧。成四子邸的那对黑白绒斗篷,也该做好了。”
十月廿七,酉时。
这日收市后,韩珞成助理完和亲诸事,回到书房,就看见玄关上放着的一对斗篷,觉得好奇,便拎起上面的一件,正欲细看,却见一块绢帕落到了地上。
这材质……天蚕绢帕!韩珞成也有差不多半个月没听见叶桓微的消息了,此刻不由得心急如焚——毕竟还有六天,和亲队伍就要出发了,着实是不容有失。
乳白色液体一上绢帕,字迹便显露了出来:骁昨晨已达郁江衢北段,由寒川专人护送,勿忧。
一见这句话,韩珞成忙把绢帕拧成一团,摁在桌上,笑了。
“公子,您笑什么呢?”那个叫香香的奴婢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公子满面春风,有点懵。“你看,香香,这对斗篷好不好?”韩珞成走到玄关,抽出下面的白狐斗篷,揉着柔软的狐毛,愈发怡然自得。
“这是……公子送给什么人的礼物吗?”香香见了这对上好的斗篷,也不由得两眼放光,走过来用手指轻轻拂过狐毛——这样的好东西可不能弄坏了,否则把自己卖了也赔不起!
韩珞成点点头,故意小声说:“你可千万瞒着良娣,把这东西放好了。这白狐斗篷亏你小玉姐姐有心,是她说良娣十一月生辰才去订的。”
香香重重地点了点头,颇具使命感,捧着这对金贵的斗篷往卧房去了。
韩珞成见她离了书房,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了一个木盒,打开一看,是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