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皓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将军,心里不由得赞叹:有勇有谋,不愧是公子看上的人!
唐境烧好水,泡了一壶茶,一边说:“今晚是睡不了了,过来喝杯茶醒醒神吧。”
啊?我吗?燕皓没想到素日冷漠的唐将军还有这一面,不由得愣在那里。待唐境端着杯子看向他时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走过去接住了茶。
“公子常常提到有一位朋友,神通广大,此人是谁?”唐境见他有所松懈,问出了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
燕皓虽是个没防备的,但也知道自家公子从不许别人知道叶桓微的事,便装傻充愣:“朋友?是叶掌柜吧?公子从不许我们打听叶掌柜的事,我也不甚清楚。还是等他醒了,您亲自问他吧。”
掌柜?果不其然,如他所猜想的一样,这是个经商的人家。但见燕皓不肯透露更多内情,便也只能点了点头,继续喝茶了。
天微微发青之时,燕皓已是困得趴在桌上,睡了好久了。唐境也困,但依旧忍着困意,不敢闭眼。
打开窗,寒风涌入。“吱呀”一声,惊落了一树霜花。唐境感受到窗外的温度才想起来——忘记给香炉加炭火了。正要把燕皓叫起来,却听得“嗯”地一声,看向床畔——韩珞成已微微睁开了眼,正要坐起来呢。
“你醒了。”唐境忙把窗关上,问:“感觉如何?”“唔……头好疼……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在这儿?”唐境一句“小心”还没出口,他伸个懒腰,便扯动了手臂上的伤口,忙捂住了:“嘶,好疼——”
韩珞成更茫然了,抬起头来一脸迷茫地看着唐境。燕皓听见响动,也起来了,下意识迷糊着眼睛看向窗外,先是一愣,继而一拍脑袋,左顾右盼:“公子,公子没事吧?”正想起身朝床边去,奈何跪了大半夜,腿没了知觉,趴倒在地。
这主仆两人……唐境一脸黑线,转而向韩珞成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情经过都说清楚了。还把被子翻过来,给他看那两个被射穿的窟窿。
韩珞成只觉得冷汗直冒,头疼都减缓了几分,正色道:“唐兄费心了。我以后一定不喝酒耽误事了!”
唐境叹道:“也并不是不能喝酒,你是公子,自有应酬的局面。只是你这个酒量……少喝为好。”韩珞成见他没斥责自己,又嬉皮笑脸起来:“好,都听唐兄的!”
“对了,唐兄,你说那人的脖颈有蝙蝠图腾?”唐境点了点头,韩珞成皱眉道:“想不到,他的手居然能伸那么长……”
唐境冷冷地补充了一句:“是居然敢伸那么长。”韩珞成点了点头,但现下又并无证据能证明,这一切都是韩珮翎所做。
正在韩珞成等人苦苦搜集证据的时候,叶桓微也收到了寒川来的一封书信。
“桓微吾妹,见信如晤:年岁将近,今年叶家祀日定于腊月廿四,不可缺席。为免大雪封山,请与阿钰一道,早回寒川。腊月七日兄炀晖书。”寒风念完,把信传给了叶桓微。
她把手中正逗弄着的兔子交给了一旁的凛风,接过来只瞥了一眼,便叹了口气说:“现在公子还没回来,小玉也没个结果,叫我怎么能放心回去过年呢?”
“我看啊,叶家那些人向来看不起姐姐,姐姐回去,反而要被叶炀钰欺负,他们还不领情,还不如不回呢!”凛风一脸不满地逗着怀里的兔子。
“凛风,不能这么说话!”寒风一个眼神,一句话,便责得凛风不敢再往下说了。寒风又劝道:“桓微,纵然这边有一千件事,也有流风哥在这边周旋。叶家那边,是万万怠慢不得的,还是回去吧。”
叶桓微把手插进暖手袋里,思考了一会儿,说:“先把这封信送到叶炀钰住的地方吧,就说让她定时间,我的车会紧跟在她的马车后边走的。”“得嘞。”凛风把兔子交到寒风手里,拿着信出去了。
“我总觉得,兄长突然把我们两个都叫回去,不太正常。”叶桓微看着院子里簌簌的落雪说:“况且照理来讲,叶家也没有什么祭祀是非要我到场的,不是吗?”
寒风细想想,还是点了点头:叶桓微十五岁时过继给了长房家主——也就是叶炀晖兄妹现在名义上的父亲做女儿,名义上来讲,叶桓微原先是三房的嫡女,但三房已经衰败,叶桓微若不是借了长房的光,是没有资格出现在叶家的祭祀大典上的,遑论是要她必须到场了。
“这样吧,凛风跟流风办事也有一段时间了,对‘苍穹’也比较熟悉,让他留下,就你,再带上两三个家奴跟我回去吧。”“好。”寒风点了点头,一边给炉子又加了些炭。
院里忽然刮了一阵风,叶桓微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看着飘进屋内地板上的雪花,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今年的冬天来得早,现在都已经这么冷了。”
“还记得当年,再冷的天于我,也是不怕的。穿件斗篷就出去和父亲的侍卫们打雪仗,比他们还强些。”她想起当年的事,不由得有些恍神:“当时,韩珝偲明明不喜欢在雪地里混,却还要跟在我身后,怕我摔着。”
韩珝偲和叶桓微还算是有过交情的。他年纪轻轻便外出游学,皇帝也不敢让他乱跑,便指定他到叶桓微,或者说是魏秋恒的父亲,魏江麟的军队里去历练。两人也算是从小结识,但不知怎的,叶桓微自到了寒川以后,便极少再提此人。一旦提起便情绪波动,不能自已。
寒风见她提到了韩珝偲,且情绪还算稳定,便问道:“桓微,我一直想问,你和大公子自幼便认识,为什么不选他,却挑了四公子呢?”
叶桓微怔了怔,才冷笑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他有了妻儿,我也已经换了身份了。既然他不希望我活在这世上,我还巴巴的靠过去做什么?”
寒风一听这话头不对,忙转向了别的话题,她的语气才又恢复了平静。
此时,长公子邸中,一个青年正在飘飞的大雪里舞着手中的汉刀。他只着一层薄薄的短衣,勾勒出不算魁梧的身形。但刀起刀落间,也颇有大将风范。身长八尺,面容英气,与当今陛下颇为不同。
待舞毕了,在廊下等候多时的一名紫衣女子忙迎上来,递给他一块毛巾。“公子。”又从身边侍女的手里接过一件长斗篷,正想帮他披上,却被他拿了过去,由他自己披上了。那紫衣女子容貌姣好,此刻不禁有些失色,但不改花容月貌。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身子弱,不必大冷天的到这里来等我。”他径直向前走,把毛巾递给了一旁的侍女。“今天的雪太大了,妾身担心公子着凉,就来了。”那女子忙跟在他身边,走进屋内。
他进了屋便把手放在镂空的香炉上,转头一看正在解斗篷的那个女子,不由得有些失神,问:“你今天怎么穿了紫色的衣服?”
“妾身……一直都是穿的紫色衣服啊。”她愣住了:这件衣服还是自己刚嫁到长公子邸时的旧衣,因她不喜欢这样颜色,才搁置箱底。今日拿出来穿,也是无心。
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过头来看着漏出白烟的香炉,继续暖手——这青莲紫,刚好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