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的吐了口气,几次想要回答,但都被他打断,这能怪我咯!
我放下手中物件,转身指着云胡河的方向,一鼓作气道:“我和她们本来说好要去云胡河边看花灯的,可中间出了点小插曲,我走散了,没和她们待在一起。此时此刻,允小五应该就在云胡河边,你要去便去吧,不过”
话音未落,秦落雪已经跑得没影儿。剩下的话自然也来不及告诉他,我原本想说的是:不过安康也在那里。
不闻答谢声,惟闻我叹息。
恐怕又有人要伤心,又有人要为难了。
长极走在我前面,和温耳并肩而行。孟节和赵青鱼一左一右,陶若走在他们中间,莫名其妙的成了俩人的屏障,想走又不敢走,移开,孟节不答应,不移开,赵青鱼不高兴,着实难为他了。
我拉着朵步,故意放慢脚步,琢磨该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甩开他们。
大约是我们这行人衣着华贵,尊荣之气显而易见,身后又跟有大串的随从保驾护航,以至于路上游人遇见我们后,都主动避开。这虽然很有面子,可我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游人见我们,犹如蛇蝎,避之不及。
玉壶光转里,恰鱼龙舞时。第一轮烟花放完后,就有高门大户家的嬷嬷丫鬟们出来挂花灯撒喜钱。之前花抚曾跟我提到过,说撒铜板也是簪花节习俗的一种。目的是为即将出阁的女儿讨喜头,结善缘。
大把大把的铜钱下雨一样砸在青石板上,引来成群结队的小孩子哄抢。他们捡钱的同时,在街上你追我赶,嬉笑打闹,铃铛清响般的笑声,干干净净,脆生生的,甚是动听。
一把铜钱滚到我脚边,我略无迟疑的弯腰下去,捡钱之际,一个小孩毫无征兆地跑来和我撞个满怀。他个头太小,跑得又快,以至于被我撞得倒退好了几步,险些摔倒,幸亏我反应快,立马伸手将他揽在怀里。
他慌慌忙忙地从我怀里钻出来,拍了拍手,瞪着又圆又黑的眼睛看着我,像是我做错了事。
我低头,好整以暇的瞧着他,软软糯糯的小孩儿,真是讨喜极了。心头一暖,觉得十分有趣,便想要去逗逗他,可他似乎有些怕我,转身欲跑,但被我一把逮住。
我蹲下身去与他对视,这小男孩年龄不过五六岁,胖嘟嘟,水灵灵,长得像年画娃娃似的,我摸了摸他的小脸,笑嘻嘻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跑来撞我作甚?”
前面几人闻声回头,正好看见我用手捏着这小孩的脸,都以为我在欺负他,向我投来十二万分的嫌弃,其中以长极为例,好气又无奈地催促我赶紧跟上步伐,我懒得搭理,仍旧和这个年画娃娃逗乐。
他嘟着嘴巴,鼓着腮帮子,粉白的小脸因为生气有些泛红,越发可爱。我靠前一步,他便退了一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反问我:“你又是谁家的大姐姐,你挡我的路作甚!”
我学着他叉腰,假装严肃道:“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能告诉你?”
他不慌不忙,奶声奶气的说:“你先告诉我,你说了你是谁,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我愣了愣,顿时哭笑不得,遂捏住他鼓起的腮帮子,吓唬道:“你听好了,可别被吓着。我啊,是山大王家的大姐姐,将来的女山大王。而且是专门拐卖小孩儿的山大王。我最喜欢拐卖的,就是你这种粉雕玉琢的小孩儿。你怕不怕!”
他犹自不信,丝毫没有被我唬住的迹象,扬起下巴,骄傲异常:“我不信。我爹爹说了,山大王都是凶神恶煞,青面獠牙,但是精明能干的样子,才不会长你这样的。”
这孩子,还真会看人,颇有眼光。
我兴趣盎然,歪着脑袋继续跟他逗趣:“你怎么还以貌取人啊。”
我清清嗓子,正经道:“难不成是因为姐姐我眉清目秀,温柔娴静,所以看起来不像山大王?”
我一脸期待,他认真摇头,一板一眼回我:“才不是,你看起来呆头呆脑,憨憨傻傻的,一点都不精明能干。所以不像山大王。”
“呵呵呵呵呵呵”
我的笑容渐渐消失,只留下一抹窘迫挂在嘴角,使劲儿抽搐。
长极踱步到我身边,我委屈巴巴的偏头看他,指着这小孩恨声道:“长极,他奚落我,贬低我。现在我是真想把他卖了。”
长极听后,双眼迷离的盯着我,随后毫不客气,毫不留情的大肆嘲笑:“你还没他精明,别被他卖了才好。”
我:“”
说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我受此打击,正待疗伤之中,这小孩儿却握紧小小的拳头,在我面前挥舞起来,威胁道:“如果你想拐卖我,我就大声尖叫。只要我高喊救命,我爹爹一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他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我撇嘴,不屑道:“切,你爹爹是干什么的,他能打得赢我吗。我告诉你,你爹爹一定打不赢我。”
他小脚狠狠一跺,气急败坏,大声反驳:“我爹爹是杀猪的,一定打得赢你。”
长极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如遭雷劈,无言以对。只得错愕的拽拽朵步衣袖,妄求她能给我一点安慰,谁知,她也笑得开心。那边孟节几人,皆是乐不可支,开怀不已,唯有温耳含蓄些,只是掩嘴偷笑。
我无地自容,满腔悲戚霜雪。仰头瞧着天空,隐约觉得自己眼眶有泪花闪动。
伤怀中,这年画娃娃推了推我,不耐烦道:“姐姐,你能不能让让,我还得去捡钱呢。去晚了,我可就捡不到了,我答应了给小花买糖葫芦呢,你可不能误我的事。”
我怒不可遏,咬牙切齿,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这破小孩,不等我回击一句,他脚下抹油,一溜烟就跑了。
临走前,还不忘对我扮个鬼脸。
我蔫蔫的站起身来,真真伤心欲绝。
我陷入沉思,回忆之前的羞辱,三省吾身,是我太心慈手软乎?是他太可恶乎?是这世道太乱乎?
这是什么世道,一个小屁孩儿我都对付不了了?天啊,我真是没用。让我死了算了。
赵青鱼走在我右手边,通过余光,我看到她在偷笑。我老脸无光,只想赶紧遁逃。
孟节突然转身时,随手将他的面具扔了过来,他应该是要给赵青鱼的,却意外落给了我。幸好我眼明手快,赶紧又将面具往赵青鱼怀里送去,好险,好险,差点惹出误会。
我心有余悸,吐了口气道:“麻烦你看准点,差点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他脸色微微一变,撇我一眼。陶若难得开口说话,提议道:“前面有猜灯谜的,要不咱们也去试试。”
赵青鱼闻言正要说不去,可瞧着一脸铁青的孟节也只好点头附和道:“对,好久都没去猜灯谜了。也不知这头脑是否还依旧灵活好用。”一句话逗笑众人,也引起几人兴趣。
长极稳住一个飞快转动的花灯,念着谜面,温耳暗暗揣度,动脑去猜。
灯面上写着:“寸寸实心夜夜明,缕缕红泪昼昼凝。披素孝儿燃纯白,洞房新人照红绡。”
温耳不说话,只朝着长极点了点头,显然已经胸有成竹。长极对着她莞尔一笑,回头看向我时,却是一副臭脸:“要不,你也来猜猜看。”
而长极对温耳是百般宠溺,却总对我横眉冷对,此刻亦然。
我本来想说算了,可又舍不下面子,只能咬牙上前。
我看着花灯上的灯谜,恨不得把它看穿才好,这灯谜我真是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孟节体谅我念书不多,识得的字没有几个,多次放水提醒,这道迷题虽也出得简单,但无奈,我就是猜不出啊。
我看向朵步,本想着她能帮帮忙,可她也一知半解。
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孟节身上,他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捏了捏我的脸笑道:“别猜了,这不是你能猜到,毕竟没有个灵光的脑袋。”。
我鼓着腮帮子,不服气道:“郝夫子说了,我这叫大智若愚,你懂什么。”暼向长极,他很不耐烦的催促:“你能不能猜出来啊,不能就别费功夫了。”
赵青鱼一向活泼开朗,但在孟节面前则是个乖巧女子,眼波柔和,温如春风。
“我不猜了,不猜了,反正也猜不到。这那个写的谜语,一点也不通顺吗,乱七八糟的,换做是谁也猜不到啊。”我揪着头发,出神冥思苦想,也没能猜到谜底,索性放弃挣扎,顺带寻个借口将挽回一点面子。
摊主是个书生模样打扮的清贵人,闻言只抿着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孟节也摇头晃脑:“果然没有个灵光的脑袋!”
这时,摊主身后的小女儿从父亲身后露出个头来,五六岁模样,肉嘟嘟的小脸,裹着厚厚的红色衣裳,圆乎乎的一小团,模样甚是讨喜,她朝着我做了掩嘴的动作,偷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插着腰,孩子气的问道。
我就不信了,我还能总被小孩子欺负不成。
小胖丫头掩嘴偷笑:“姐姐你可真笨,这谜底就是蜡烛啊。这么简单的谜语都猜不到,你今晚怕是不能寻到意中人了。”
我瞬间气短。
摊主连忙捂住女儿嘴巴,歉意讪笑:“小女尚幼,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姑娘千万不要在意。”
我蹲下身,咬牙,尽量温柔道:“那小妹妹,你说姐姐今晚,要如何才能寻到姐姐的意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