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动嘴角,笑容渐渐消失。感情这家伙是因为想要偷懒才把剑给我的,枉我还感动一场。
我满头黑线,很是气恼,不情愿的从袖子里伸出两根手指将那剑捏住。
背后传来他一声训斥:“拿好了,莫要掉下去。”
我一惊,没骨气的立马赔笑说好,麻溜的把剑圈在怀里,护宝贝似的护着。许是我变脸飞快,接剑动作也是连贯一气呵成,动作带着少许滑稽。那山寒又笑了笑。
笑屁啊!
我们一行三人,两匹马重新上路。
这里昨夜应该下过雨,此间山路泥泞,脚下最是湿滑。这般磨磨蹭蹭,走走停停,竟也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城。
我长舒了口气,在无人山林走久了,突然到了嘈杂鼎沸的人市,竟生出恍然如梦的错觉。头又开始有些疼,疼得我冒了二两冷汗。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我们得去哪里迎接人啊,怎么入了城也没见到有中庆侯军的影子,莫不是还没有到得乌硕川?。”
“我们是提前来的,还得在乌硕川城内待上几日才等得到人。待会儿让山寒先去中庆侯府投下帖子,通传一声让他们提前准备。”
还要待上几日!!我心下一窒,瞪大眼睛道:“怎么没有早点说要待几日,我以为就是当天来回。”
“傻子。”
长极笑了笑,又伸手一拍我的脑袋:“你又没问我。再说了,我可没逼着你,是你非得跟我出来。现在吃了苦头,知道后悔了?”
我逞强道:“谁后悔了,我只是没想到会待在这城里几日罢了。”
山寒早已收敛了笑意,僵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前疾行。
我和长极悠然地跟在他身后。
待要入城,或许是渐渐有了力气,原本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终于清醒了些。
山寒顺着大街,一路寻到中庆侯府,叩门递帖子。等我们到时,里面的人已经迎了出来,是个男装打扮长相清秀的女子,与长极很是熟络问候:“内侍来报,说小王爷明日才会动身,没想到今日就到了。真是有失远迎。”
“温将军客气了。”长极礼貌回复。
我站在长极身后,细细打量着眼前这叫温央的人。温央偏头,见我好奇地看着自己,便自我介绍道,“这位应该是北邱的公主吧,久仰大名。我叫温央,公主直接唤我姓名便是。”
我眼珠子一转,甚是难为情的笑笑。久仰大名?她是因为什么听过我的名字?
我老老实实地唤了一声:“好的,温央。”
温央目光如炬,眉目之间却不减柔情,一双眼睛烨烨生辉,唇红齿白的煞是好看。她与温耳有几分相似?是比温耳要貌美,还是稍逊一筹?
我猛地打了个寒颤,暗骂自己想法太多,何时变成这般小家子气了,怎么对这个温耳念叨个不停,我都快魔怔了。
温央将目光在我和长极中间晃了一圈,最后才落在长极身上。
温央调笑道:“小王爷出个门,居然还拖家带口的。”
长极含蓄笑道:“她硬要来的,我拦都拦不住。”
他说得好生直白啊。
我老脸一红。
他说得淡然,眉目神情对我也是颇为嫌弃。我不禁暗暗皱眉,突又想起刚才温央说起“拖家带口”时长极没有反驳,我又很是自得的笑笑。
唉,我想,我真的魔障了。
进得厅内,温央突然留步,将我和长极引到上座,自己则在下首陪坐。
长极道:“十三几时会到,可有来信。”
温央摇摇头,不疾不徐道:“未曾来信,不过应该也是近几日的事了。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会是那种时刻给来信的人。”
长极蹙眉:“那倒也是。”
我强忍着头疼,静坐听他们寒暄。强撑到此刻,我已有些不支,后背一阵阵发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子轻轻哆嗦着。我怕长极担心,只好退到一边暗自忍耐。此刻天擦黑,他们闲聊数久,反反复复却都是些客套话,没有几句实在的。
温央突然起身,长极以为她要出门,连忙唤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去阅兵?”
温央笑道:“不去阅兵,是去给你们准备膳食。”
我忙道:“不吃了不吃了,我想休息。”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饭都不吃就去睡觉,不像你啊?”
“都说不吃,我要去睡觉。”
长极看着我,很是无奈笑笑。
近来天干物燥,人的火气恁地飙升起来,那温央也不知是不是燥热人群中的一员,刚才还一脸热忱,怎地平端来的火气,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看来公主这金贵身体,真不是吃苦受累用的,一日行程就累成这样。不过小王爷不辞辛苦的来乌硕川一次,总得让末将尽尽地主之谊,免得说我们中庆侯府的人不懂礼数,招待不周。”
我还待说些什么,她却甩袖走了。
山寒冷冷道:“这人好大的脾气。”
长极倒是没有在意温央的去留,回头看向我,面露惊讶之色。许是被我现在这副双唇发紫,眼神涣散的模样吓到了。(嗯,自我想象的中的模样。)
长极吃了一惊,大步上前伸手去摸我的额头,低喝一声:“这么烫,你不舒服怎么不早说!”话罢,忙转头对山寒道:“去请军中医官来!”
山寒答应一声,连忙朝外跑去。
长极抱着我进了内屋,温央前脚出门后脚闻讯而来,见我这番病态也被唬了一跳,口气担忧道:“公主可是舟车劳顿累着了?”。
这人变脸好快啊。
我此刻哪有力气回话,只胡乱的摇了摇头。长极面色比我还要不好,急急忙忙的掀开被子让我躺下,又吩咐侍卫打来一盆热水给我擦脸。
过了良久,仍不见山寒回来。想是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寻不到医馆。
当下我正疼得厉害,冷汗涟涟的,偏生我又素来好强,就是疼死也不肯吱一声。只紧紧拽着被角,蜷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眼泪没有意识的流了满脸,灌进耳朵里甚是酥痒。
长极被我这样子吓到了,看我这满头大汗以为是被捂出来的,就想要掀开被子给我透透气。我下意识的拽紧被子不让他碰,连扯了好几次都没让得手。长极低叹一声,无奈的坐到我身边,拿着毛巾耐心的给我擦着汗。语气变得十分温柔,在我耳边小声唤着:“哪里不舒服?热了还是冷了,又或者是哪里痛了?”
我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山寒领着医官进门。
那大夫是个虎背熊腰,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耳朵出奇的肥大,眼睛也瞪得铜铃一般,不像是个医者,倒像个屠夫。
我心头一紧,害怕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山寒,莫不是随便找个人糊弄我吧。
长极急忙起身退开几尺,好让出位置,等大夫诊脉开方后,才凑近听大夫叮嘱的注意事项。
屠夫,哦不对,大夫为我号了号脉,顺了顺根本不存在的胡须,若有所思的问我:“以前也犯过病?”
“犯过!”
“头部可曾受过重击敲打,譬如锋器?”
我想了想,如实告知:“小时候从高处跌落时,曾将头磕碰到石阶上。”
一切忙定,月亮已经升至中空。
我将头埋在被子里,任由长极数落。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早说,你不说就这样强行撑着,你以为我会觉得你厉害?还是该说你懂事?”
我难得不反驳,大被盖过头,一言不发。头疼又不是什么皮外伤,我若不说,寻常医者也不知症状,只以为我是火气攻心,中了暑,需要静养。我从未对长极提起自己这病,长极自然无从得知我的身体状况,我对医官的说辞也是含糊不清,只是简单将自己的症状交代一番,只说自己眼下只是累着了,并无大碍。
长极狐疑的看着我,竟也没做多问。
长极守了我一夜,天亮时分,半梦半醒间,我看见他出了屋子。
我出了一夜的汗,日上三竿才起床时,屋内没有一人。身体虽还有些虚,但精神不错,便起身披衣出门。肚子饿的咕咕作响,刚迈出大门准备去找点吃的时,正遇上长极端着热水过来,见我起床眉头一皱,喝道:“回去躺着,怎么就下床了。”
“我饿了,特别饿,饿得难受。”
我碎碎念着转身进屋,接过长极递过来的热毛巾,开始慢吞吞地洗漱。
长极在一旁看着我,声音略有些沙哑道:“早上我就嘱了人给你熬粥,此刻还在火上煨着,你若饿了,我去盛予你便是。”
“白粥不好喝。”我抵触回道。
长极眯着眼睛,笑得温柔:“你要是不吃白粥,我这里还有良药一碗。。”
我脸色一变,半晌才低声道:“白粥也可将就了。”
长极小声叮嘱:“那就先喝白粥。吃了东西,亦可再喝良药。”
我错愕,总之难逃一口苦药就是了。
“我最怕苦了,不想吃。再说了,我又是生了什么重病,吃不吃药都无关紧要的,这碗药还是省了吧。”
“休想。”
长极端起盆,提步出去。
我在屋里转了几圈,始终坐不住,正好外头传来人声,便开门朝大院走去。
门一打开就见到温央,她手里端着一盘葡萄。
盘中堆叠的葡萄似一座珍珠塔,每一颗都如又大又光泽的“猫儿眼”,光看着就使人口生蜜意,甜沁心脾。我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连忙笑道:“可是拿来给我吃的?”
温央听后先是被我的直白给唬了一下,继而犹豫的点了点头,迟疑的将手里的葡萄给了我。
“小王爷呢,他没在屋内?”
“他去给我端药去了。”
温央杏眼一动,快速上下一扫,笑道:“本想早点来看望公主的,但想到你旅途劳累似有不适,只好改至午后才来探望。公主身子可有好些?”
“我没事,好得很。”说着又往嘴里塞颗葡萄。
温央嘴角抽了抽,笑得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