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怔,调转马头往另一边走。
陶若注视允康,像是在等她答复,而允康沉吟着,始终未表态。
我过去时,恰好碰到领着球杖回来的赵青鱼,她对我笑了笑,正要与我说话,我立即扭过头高声道:“允小五,你的球杖可得握紧啊,千万别飞出去伤到人。”
允康很是乖巧的点点头。
赵青鱼默了默,似等得不耐烦:“磨蹭什么,怎么还不开始。”
话音刚落,我朗声回到:“你慌什么,这么急着输啊?”
众人起哄闹笑,赵青鱼脸色越发暗沉,攥紧拳头,使劲一鞭子抽得马嘶鸣痛吼,马蹄一抬,疾驰奔去。
我与允康说了即将要做的事,她听后一个劲劝我打消念头,毕竟赵青鱼是广宁王府的郡主,让我不必为她与人结恶。
我不接受这建议,状甚不怿。
挥了挥球杖道:“我可不怕她,她是郡主不假,但我还是公主呢。她敢动我的人,看我不教训教训她。”
不等她再说,我已然驱马而去。
孟节和陶若几乎在同时夹了马腹,风驰电掣一般向前冲去,在马球坠地之前挥动球杖,陶若抢先夺过马球击去给了打掩护的武平齐。
“把球给我!”赵青鱼大喊一声,武平齐眼疾手快把球传了过去,球滚到马蹄下,赵青鱼咧嘴一笑,挥杆正要击球,却被我截了胡。我从她身后突然窜出,一杆将球揽在自己杆下,再一用力又将球传到允康那边。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得顺利流畅,赵青鱼还没反应过来,球已经不在。见来人是我,她瞬间气得表情扭曲,不悦道:“公主还真是身手敏捷啊,抢球如此迅速。”
我装傻:“呀,我以为抢不到的,竟然这么容易就抢到了。”
赵青鱼气得发了狠,脸上却仍在假意奉承:“公主骑射果然精湛,是青鱼大意轻敌了。”
我神态自若:“客气了。”
允康运球又稳又快,不多时便把球击进球门,观众欢声雷动,纷纷向允康投去赞许目光。
赵青鱼仍在干笑着,可心里却不知咒骂了我几回。
这次发球由赵青鱼先,若按照规定她须得将头球递传给自家队友,等队友运出白线外才能继续由她运球,可她偏不按规矩,一个人就将球占着,谁也不给,裁判明明看到,却碍于身份不敢阻拦。
我故意放慢速度,落后了她一大截。赵青鱼这次打的急了,盲冲忙赶,根本无意将球运给队友,一个人击着球向着球门而去。 这次她作了充分准备,让武平齐拦住我,又让陶若去挡住孟节,而允康位于球门处,离她太远无法同她抢。
赵青鱼运球速度又快有准,马跑的很快,让人追赶十分吃力。
我仔细选好角度,等她将球运到球门数丈开外时,我便瞄准球,迅速将球杖举高一杆抛出,果然又把她的球打飞了。
球落在孟节马下,他臂力惊人一杆将球击打进门。
我在喝彩声中疾驰去到发球场,冷眼瞅了下刚才拦住我的武平齐,武平齐讪笑,抹了把汗。
场上打出了气势,赵青鱼瞄上了我,一个劲儿给我使绊子,偏我马术极好,体力也甚是充沛,一得到球就开始乱跑乱绕,跑圆了场子,也不急着击球进门。我存了心思要戏弄赵青鱼,所以故意将球送到她面前,等她要去揽球时又快速将球击飞,赵青鱼被我绕得头晕,越发盯牢我,看我如何发挥。
我微微扬起球杖,一个假击骗过武平齐的防护,再一次一击即中,推球入门。
在一片哗然里,我傲然回首,戏谑的瞧着赵青鱼,似笑非笑。
我想象着自己此刻的伟岸形象,脑后散发随风飘动,一袭红衫招摇如旗。啧啧,我怎么能如此出色呢。
赵青鱼定住马,沉默的凝着我良久不动。武平齐尚在困惑中,却被气急败坏的赵青鱼一杆子打在马背上,马受了惊提高前蹄差点将他簸倒在地,等他安抚了受惊的马,愤愤低吼道:“你疯了吧!”
赵青鱼不做理会,拍马赶上。
风里飘着我得胜的咯咯笑声,我转马头,满面春风。
等我和赵青鱼再次针锋相对,已经换成她在揽球。
赵青鱼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冷笑放话道:“公主,这次我可来真的了。”
说的好像她那次不是来真的似的,我心里暗暗讥笑,面上仍平淡笑回:“怪不得之前胜那几次如此容易,原来郡主都是来假的呀。”
赵青鱼不说话,卯足了劲挥杆向球,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杆,再次从她杆下把球敲飞。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一球远离球门,高高地朝天飞去。
赵青鱼惊讶我这得不偿失的举动,正待开口讥讽,一晃眼我就疾驰奔到前方,抢在球快落地的时候大力出杆,
只在眨眼间,马球顺利滚进球门。
赵青鱼忿然作色,武平齐还不知趣的补刀一句:“她这是第几次,从你眼皮子底下把球截走了。”赵青鱼差点昏厥坠马。
恰此时,锣声惊响,此场赛事结束。
“本场比赛,黄队胜。”
片刻的沉默之后,场外欢呼齐作,我挥舞球杖高兴得手舞足蹈,笑罢,浅笑回眸对阴沉着脸的赵青鱼,一字一句道:“郡主,你这次一定又是‘真的’在让我啊。”
赵青鱼轻嗤,讥笑道:“哪里的话,是公主善于从别人手里抢东西罢了。”
“什么抢不抢的,打马球本就是比眼疾手快,技不如人,就得甘拜下风。”孟节兀地冷言开口,赵青鱼越发气恼。
孟节口气转瞬缓和:“缺缺,快去领奖。”
我面色稍霁:“对啊,我得去领奖去了。”然后乐乐陶陶的赶去高台处。
允康在别人的欢呼声中,悄然离场。她刚一下马,我立即走到她身边攥住她衣袖,允康回头笑容不减:“怎么了缺缺?”
我背着手,假意绑着脸,直直道:“伸出手来。”
允康怔怔,按我的要求将手伸出,我笑了笑,便把那一串红珊瑚手链戴在她手腕上。允康不明所以,只抬头看我。我笑道:“这珠子还是你戴着好看。你的手腕又白又细,戴这串珠子再合适不过。”
“可这是你赢来的东西,我不要。”她虽也喜欢这串珠子,却无意与我相争。
我抿了抿嘴,故作烦恼道:“赢这串珠子你可是占了头功,而且你还挂了彩。我若是占为己有,即使你不在意,可秦落雪还不得找我理论半天,他那么烦,我可不想听他废话。”
允康羞怯褪下手链递还给我,又被我挡了回去。
“真啰嗦,给你就戴着嘛,你戴着确实好看。若真不想戴,就拿回去给你家胖大白玩。”
她知我有意相让,遂不再推辞,两人相视一笑。
离场休息时,沿途两侧的观众朝我欢呼称贺,我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颇觉自己像个得胜回朝的将军,很是威武霸气。
赵青鱼颓败下马,将马鞭恶狠狠甩还给了侍卫。她的丫鬟上前为她擦汗,却被她一把推倒,好巧不巧正好倒在我身上,我和她同时摔倒在地。
候场区的路是用砾石铺陈,看着平整,实际上最是刺脚。我的后脑勺狠狠的磕在了碎石上,一瞬间只觉得头昏脑涨。我平平的躺在地上半天缓不过神,那丫鬟却还压在我身上不肯起来。我用尽全力去将她推开,摸着头坐在地上缓缓神。
长极不知从哪里蹭出来,将地上的我一把拽起,木着脸去检查我的后脑勺,确认没有大碍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蠢,如此平坦的地还会摔倒。”
我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含笑道:“放心,我可是铜皮铁骨之身,伤不到我。”
长极眉头舒展,毫无避讳的弯腰为我掸去膝盖上沾染的灰尘。我感到身后传来的灼热目光,只觉后背快被烧出来一个洞来,再看长极这番贴切举动,我不由自主的面红耳赤。我往后退去,恭敬福身道谢,急忙扯谎:“多谢小王爷关心,我的腿没有受伤。”
长极看鬼似的看了一眼我,大概是不习惯我这么有礼貌,又恢复以往的刻薄:“本来就没什么事,我只是确认你没受伤,免得你会趁机讹人罢了。”
我:“”
这时于归等人已经赶来,把我围成一团。
陶絮儿杵在人群里,讥讽道:“那丫鬟可真厉害,竟能推倒如此好体力的公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公主是在装柔弱呢,毕竟刚才在赛场上公主的飒爽英姿可是有目共睹的。”
于归剜了她一眼,口气冰冷道:“待会儿陶姐姐上场,你可得小心了。赛场上球杖无眼,若是在抢球时不小心磕到碰到,还请陶姐姐千万坚持才是,毕竟,陶姐姐也不是什么柔弱之人”
“你”
陶絮儿话锋急收,虽心底有气,也不对于归好发作,一转头对着赵青鱼嘘寒问暖热情搭话,偏赵青鱼不赏脸,气吼吼的往更衣室去了。
于归童心未泯,趁人不注意时对着我拉了一下眼皮,扮了个鬼脸。
我噘嘴不屑吐出两个字:“幼稚!”
话是这样说,我亦不示弱的鼓起两腮,白眼一翻,手指推鼻尖向上堆一个猪鼻子,扮出一个更丑的鬼脸给她。
“下场比赛快开始了,你再不去休息就没机会休息了了。”一道生硬低唤从背后传来,回首看去, 百里颛施施然从人群里走来,举止疏朗大方,脸上却无任何表情,木然走至于归身边,扯起她的衣襟后领子,不由分说拽着走。于归乖巧得很,被他像拎小鸡仔似的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