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社会,黑的也是白的,白的也是黑的,哪有什么绝对的黑与白,正义与邪恶。
也怪她倒霉,偏偏要去惹那些个富二代。
离思被带到警局时,那些个富二代之中,其中一个便是乔鸥鸣的助理,离思有幸见过一面,离思联想起之前种种,不难想到这又是乔鸥鸣对她的打击报复,她心里对乔鸥鸣恨得牙痒痒:“乔鸥鸣,你究竟要将我逼到什么程度?”
离思挣脱警察的桎梏,来到乔鸥鸣助理身前,你恨恨地说:“你回去告诉乔鸥鸣,最好弄死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不会放过他,冤有头债有主,他欠我的债,我迟早要收回来!!”
那天的雨下得淅淅沥沥,离思穿着单薄的囚衣坐在窗户口,她的脸上带上了伤,十指血肉模糊,双眼失去了焦距望着某一处,踏踏,皮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离思的耳朵动了动,十指紧紧地交缠着,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她死死地盯着来人,恨不得能用眼光杀死乔鸥鸣。
离思挣扎着,嘶吼着,拍打着探视窗口,她的身体很快就被看守的警察禁锢在一边,她张开嘴狠狠地咬向警察的手,恨不得那只手就是乔鸥鸣的手,警察吃痛,将她重重地甩在一旁,她生生承受了重力,重重地摔在冰硬的地面上,她的头与地面接触,发出砰的一声,旁人认为她铁定被摔得脑震荡了,离思顾也不顾被摔破的额头,任由鲜血顺着额头留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大理石上,大理石上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乔鸥鸣斜睨着她,眼睛微不可闻地眯了一下。
他像个帝王,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穿着龙袍,戴着皇冠,冷漠地瞧着他脚下狼狈不堪的离思,看着她挣扎,咆哮,痛苦,窗口上留下她十指血迹。
探视窗口被打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隔着银河。
乔鸥鸣说:“离思,这句话,我只说一遍。”
乔鸥鸣话还未说完,一口血色唾沫喷在了他的脸上,离思笑得像个疯子,笑着,所有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忘记了怎么呼吸,气氛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乔鸥鸣偏过头去,优雅地接过助理手中的纸巾,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脸上的污浊,末了,乔鸥鸣将手中的纸巾砸向离思的脸,用着极其温柔的话语说:“离思,我等着你来求我!”
那天晚上,电闪雷鸣,大雨磅礴,离思蜷缩在牢房中的一角,她紧紧地环抱着双肩,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白天乔鸥鸣所说过的话,一道惊雷闪现天边,借着光,她看清了这间牢房里熟睡的女囚犯们,她们安睡地四脚八叉,从来的第一天,她们便强占了她所有的资源,包括床,棉被,生活用品,她只能蜷缩在墙角,她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却牵动了嘴边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就在前一刻,她被某个杀人犯甩了几个大耳光。
半年后。
离思廋得变了形,她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神采,眼窝因为长时间的失眠凹陷进去,显得十分疲惫沧桑,她的手里提着麻布口袋,手里紧紧攥着几十块钱,身后的监狱铁门缓缓关闭,她傻傻地站在十字路口,久久没有踏出一步。
为了生活,我们究竟可以低贱到什么程度,究竟可以堕落到什么程度,生活将离思逼得喘不过气来,如今的她站立在马路中央,茫然不知所措,来来往往的车辆,车水马龙穿梭在离思的身边,离思多么希望就这样被解脱掉,汽车鸣笛声不绝,她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像一具行尸走肉。
司机的谩骂声不绝于耳,终于,她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城市的另一边走去。
如果说半年前,她还是水灵灵,似水年华,那如今的她,便早已枯槁如老妪,十指干枯如老树皮,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那张脸站在人海中显得再普通不过。
哪怕是暗处的乔鸥鸣,也差点认出人海中的离思。
乔鸥鸣安静地坐在车中,谁也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似乎在看着离思,又似乎透过离思想起了往事,他的双腿上摆放着一台工作笔记本,就在离思未出来前,他的十指敲打着笔记本,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完美地掩盖了他那双能太过锋利的眼睛,乔鸥鸣的眼睛曾为秋水所洗,不为人欺。
乔鸥鸣呆呆地看着远方,失了神,忘记了身在何处,忘记了时间,眼里只有不远处的离思。
离思的背影越来越远,秋天的落叶稀稀疏疏地飘落在地面上,随着风起舞,徒然升起一股凄凉感。
他的心里感觉空了一块,这种感觉令他觉得无措,但又无可奈何。
乔鸥鸣嘴唇蠕动,薄唇轻启:“跟着她。”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惊到了,他竟然在意她,想要知道她究竟要往哪里去。乔鸥鸣在口袋里四处寻找着烟支,却无果,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许久了。
他问身旁司机要了一支烟。
他捻出一支烟,像是被烫了一般,将烟甩了出去,他重新将眼睛戴上,闭了闭眼,待重新睁开时,他还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人。
离思躲在天桥底下,此时夜色已深,天桥下躺了乞丐,离思裹着废弃的报纸,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不远处的几个男乞丐始终色眯眯地盯着,恨不得冲上前去将离思的衣服全部扯掉,狠狠地侵略那具衣服下光裸裸的肉体,不时地吞咽着口水。
离思见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路边上的夜灯一盏一盏地灭掉,她的心就越发沉入了湖底。
她起身离开,坐在一旁守株待兔的乞丐们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笑了一个笑,瞧了瞧四周的人,便亦步亦趋地尾随在离思的身后,离思的脚步越发凌乱,小巷子的路狰狞不堪,她一路跌跌撞撞,险些摔倒,路经过巷子口,前面已无路可走,乞丐们围着她,将她一步一步地逼进了死胡同,离思的手脚瘫软在地,脑中一片空白,那颗心死死地沉入了湖底,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她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今晚的星星真亮,可惜她无心欣赏。
乞丐们色眯眯地欺身向前,她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被撕破,离思沉重地闭上了眼,眼中一滴泪缓缓地缓过。
车内的乔鸥鸣的眼睛半眯着,他的呼吸随着离思的那滴泪浮动,他心中有千万个想法,内心嘶吼着,想要向前将匍匐在离思身上的乞丐杀掉,可他的手脚没有听从心的召唤,手脚扎了根,动不了。
司机见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瞧见不远处,一群乞丐就像是一群饿狼在撕咬着一头沉默的羔羊,但凡是有一点怜悯心的,都会上前帮助那头可怜的羔羊的。
他的老板真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一丝动作,司机无奈地叹了口气。
羔羊就要被野兽吞入腹中,这时猎人拿着枪支抵着野兽的头,子弹打中野兽的手脚,野兽痛苦地躺在地面上呻吟着,想要咒骂又恐惧猎人手中的枪。
离思睁开双眼,借着月色,她看清了来人,竟是他。
顾岸伸出一只手,笑得有些牵强:“离思,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每次相见,总是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离思看着顾岸的手,她久久不动,的身体赤裸在外,此时的她完全暴露在顾岸的眼前,没有一丝遮掩,没有一丝掩饰,她知道,一念之差,天堂与地狱。
顾岸伸出另一只握着枪支的手,他笑得天真无邪,像是说一句无关紧要的事:“枪里剩下最后一颗子弹,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
离思苦笑,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是现在。
“我与她真的像吗?”
顾岸神情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握着枪支的手颤抖,几乎要将那颗子弹送进她的心脏。
“我只是太想她了,太想了,想得这里好疼,好疼。”顾岸蹲下身子,指着心脏的位置,眼中闪烁着薄雾,他放下枪支,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离思脸部的轮廓,喃喃自语:“如果不像,我就不会出现这里,我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你。”
离思笑不出来了:“原来,你都知道。”
看着顾岸眼中的痴迷,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她以为至少他对她是没有算计的,至少她与他之间的相处都是单纯的,没想到还是算计,算计啊。
那她又何必故作矜持,显得太过矫情。
天堂与地狱之间,往往一念之间,天堂与地狱太拥挤,我们都无法进入。
离思苦涩地笑了笑,终究是不该期望,不期望,不思量,便不会失望。
她将手放在顾岸伸出的手上,触碰到他的手掌心时,他的手掌心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真是比死人的手还要冰凉。
原来,这个人是她的凉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