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转眼间离思已经是一枚准高考生。
学校外旁的蝉鸣声在茂盛浓密的枝丫上知了知了地唧唧喳喳。
校园里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捧着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从树下走过,离思安静地坐在阴凉的树荫下,这座城埋葬了太多的孤独。
她周围的同学借着体育课的空隙也不忘背诵着英文经典作文模板,身旁小声朗读的声音稀稀疏疏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起来。
空旷的操场上,一个人在烈日下投球,洒汗,潇洒的转身,每一个背影,面部表情都被离思的眼睛捕捉。
操场上的乔凌宴一人在偌大的球场中央重复着投着三分球。
那件事过后,乔凌宴不再阳光开朗,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阴郁的气息,周身散发出来的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与乔凌宴在班上成为了一句话也不说的陌生人。
放学间,小树林路间偶然擦肩而过,没有多余的台词,没有多余的表情,两人都保持沉默,谁也不看谁,擦肩而过。
离思留下叹息,转身朝着与乔凌宴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后的无数个夕阳西下,她与他都出奇一致地不再单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顾岸半躺在梧桐树下,闭着眼睛假寐,树叶婆娑阴影打在顾岸长长的睫毛上,一片落叶缓缓落在顾岸的头发上,停歇着,不愿离去。
顾岸很好看,一双眼睛的睫毛令离思想到了蝴蝶扑哧扑哧的翅膀。
他的皮肤不属于乔凌宴病态的白,有些黝黑,却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脸部刚毅的线条鬼斧神工,上帝在创造这张堪比古希腊神像的脸时显得特别偏爱。
离思轻轻地拿起他发丝间的一片树叶,笑得一脸狡黠,小心翼翼地将树叶放在他的睫毛之上,鼓动着腮帮,以嘴巴代替鼓风机,吹动着一片叶,叶子在顾岸的睫毛上跌跌宕宕,上下起伏。
睡梦中的顾岸皱了皱眉,嘴里呢喃:“清予,别闹。”
离思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一鼓作气吹掉一叶,叶随风飘向空中,渐渐飞向远处,不知落到了何处。
离思拿起一旁的书本盖在顾岸的头上,装作一脸天真地看笔记本。
顾岸睁开眼眸,眼中神色复杂。
那张被书本半盖着的脸隐在阴影中,他居然梦见了她,多少年了。她不愿来他的梦里,想起她,有太多的情绪涌上心头,千言万语化作心间无声叹息。
顾岸拿掉头上的书,笑容温暖和煦:“我给你带了玫瑰糕,美容养颜,冰镇梅水。”
离思看着他上车去取零食的背影,有那么一刻,她捉摸不透他。
他说,拿她当妹妹?
他对她确实宠爱至极。
离思是谁?
她是从小便浸润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不是不谙世事的学生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天下没有掉下的馅饼,世上没有白给的幸福。
也许是她太贪心了,太贪心这触不可及的一点温暖了。
顾岸从车上取来零食,献宝似地递到她的眼前。
离思盯着那袋零食发呆,她从来不喜欢吃甜食。
“怎么了?发什么呆?”顾岸挨着她坐在树下,打开纸袋,从中捻出一块玫瑰糕送到离思的嘴边。
他的眼睛里充满期盼,还带着点不易被人察觉的试探。
离思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玫瑰糕,玫瑰味充斥在口鼻间,甜腻的味道充斥着心间,她强忍着不适,吞下咽。
“好吃。”
顾岸满足地笑了。
离思拆开吸管,赶紧插进梅水中吸了一口,又咕噜噜地送进好几口,才压下了那股玫瑰味。
顾岸:“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离思:“没有。”
顾岸:“....”
沉默....树叶沙沙作响。
离思一道又一道地做着函数题。
顾岸在一旁看着离思的脸庞沉思。
离思咬着笔头,眉头微微皱起,这道题,她已经尝试了很多种解法,做线也尝试做了几条,但都无果。
她苦苦沉思,在草稿本上飞快地演练着。
顾岸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头,拿过她的笔在那道题图上随意一添加,离思看着那条线豁然开朗,她怎么没想到?!
路边停留的红色汽车醒目,令人瞩目。
来往的行人偷偷打量着这辆车,心里想着定是价值不菲,这中车在北市也难见几辆,暧昧的眼神在车与顾岸之间来回扫视。
顾岸一身的名牌,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优雅,就是一翩翩贵公子哥。
公子哥旁边的离思,一身的地摊货,哪里买得起这样好的车!
女生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刀子刷刷丢到离思身上。
心里无不鄙视离思傍大款!
女人之间窃窃私语,吸引了离思的注意。
离思抬眼望去,觉得路边的一抹红,红得刺眼。
行人偷偷抬起头来在她与顾岸之间来回打量,只几个眼神,她便心领意会。
离思:“你的车?”
顾岸:“恩。”
他从国外定做的限量版汽车,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今早空运回来,就是为了送给她,讨她的欢心。
离思:“真骚包。”
顾岸:“恩?”
离思收起了书本,抬眼看向那辆车。
“我说,那辆车真骚包。”
离思背上书包,便欲离去。
顾岸追上去,也不管那车与周围人的眼神。
“你不喜欢?”
离思:“别人的东西,我没有资格喜欢与不喜欢。”
顾岸眼神暗了暗,追着她的步子有些落下,原来他在她心里只是别人。
顾岸:“我买来送给你的。”
离思站定回头,狂乱的风吹动她浓密发丝,树叶沙沙作响,旁边的风景都成了模糊。
离思面无表情:“顾岸,这东西太过昂贵,我要不起。”
如果是过去,她会很高兴,一边羞涩假意推脱,一边装出眼神的炽热,可是同样的情景,同样的东西,她却不再动心,感觉不出欲望。
她不想欠他的,她不想像过往一般将顾岸当成无数个猎物榨干其钱财。
她只想和他好好的,不想参杂烦恼与金钱的欲望。
顾岸:“离思...,你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我只是想要看你开心,你开心,我便开心,你过得好,我才是真正的好。”
离思沉默着,看着顾岸,她不需要他的太多,顾岸的陪伴已是她最大的奢侈。
她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倔强,心底深处仍有一片净土。
离思不喜太过张扬,不喜同学之间的指指点点。
顾岸每日早早等待在梧桐树下,手心里捧着她最爱喝的冷饮,深邃的眼睛在人群里搜索着离思的身影。
顾岸的容貌帅气英俊,每每往那儿一站,总会引来学妹们的花样示爱。女孩们三五成群,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欣赏着他的绝世俊颜。
顾岸厌恶这些人将他当成稀奇动物。
“哇,好帅哦!”
“那是帅哥诶!”
“帅哥有女朋友吗?要不要考虑,考虑我?”
顾岸脸色冷漠,推开女孩们,扒开一条路来,跺着焦急的步子跻身在人海中,找寻着离思的身影。
寻寻觅觅中,始终不见离思的影子。
顾岸阴鹜地盯着身后紧紧尾随着的迷妹们,一个眼神过去便吓得她们魂飞魄散!
妈呀,这个男神太可怕了!
她们三下五除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清静了。
“林莫,你究竟想做什么?!”
学校背后一条狭窄幽暗的巷子,窄窄的通道两旁有一条臭水沟,巷口尾堆积着如山的垃圾,这条巷子,臭名远播,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愿意来此。
林莫反手将离思圈制在怀中,脸角邪恶地在离思耳边喷洒着暧昧的热气:“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找你这个昔日旧情人叙旧!”
离思冷冷笑着,笑容锋利,刺痛了林莫心底的柔软,本来对她还抱有一丝期望,没想到她还是那么无情,果然婊子都是无情的!
林莫咬着她的耳朵,舔舐着她的耳垂,重重地咬住她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离思,我真想将你的心挖开,看看是不是黑的,你真狠心!”
离思吃痛,皱起了眉头,眼中浓郁的厌恶怎么也掩饰不住,满满溢出来,伤了男人的心,苦的是她。
林莫扳过她的脸,与她眼观眼,鼻观鼻,笑得邪魅:“离思,你就这么讨厌我?”
离思撇过头:“不讨厌。”
林莫心中欢喜,原来她是不讨厌他的。
离思接下来的话,一下将林莫心中的希望火苗熄灭。
“我对陌生人谈不上讨厌,更谈不上喜欢。”
他还来不及开心,就被打击得心灰意冷,他早该料到的。
一记重重的拳头落在他的脸上,他被打飞,重重地跌倒在垃圾堆里,脸上的痛感并没有使他从失落中回过神来。
林莫满脑子想的都是离思的“陌生人!”
顾岸拉着离思疾步走出巷子口,垃圾的恶臭味扑鼻,她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呆坐在垃圾堆里的男人,众生皆苦,从来不缺你我。
顾岸将冷饮心递给离思,为她插上吸管,双手接过离思的背包背着。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顾岸安静地骑着自行车,载着离思穿过人山人海的街道,自由的风灌进离思的校服,扑朔扑朔地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