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楚阳,一派繁华胜景。正当宣和盛世,官风清廉雅正,黎明苍生皆是生活少忧,民间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是丰实。官民之间真真似是父子胞兄,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皇城更是夜夜笙歌,只是到了宣和十六年,却是出了几件奇事。
这第一件,便是宣和皇帝颁了一道圣旨,一不利于民生,二不利于国运,偏得宣和一意孤行,竟是让皇城到其他市邑皆是建造起数百个庙宇。因着宣和执政有方,乃至国运昌盛,楚阳臣民无不敬重。且是宣和结束了数年战乱,使天下一统,百姓更是以宣和为再生父母,因而这大建庙宇之事竟是无人持有异议。一时之间,鼎彝光怪,不盛其泥人竹马之行情,珠玉书画,不胜其湖景佛图之纸贵。如逃如逐,如奔如追,撩扑不开,牵挽不住,高香不灭,烛火不息。
这第二件,确是楚阳许多男子纷纷剃度出家,抛弃妻子成了和尚。女子更是弃了罗琦裙钗,青灯古佛,寂寂一生。原来那宣和在皇宫之外的雷严寺中褪下皇袍,斩断情丝,摇身一变,成了一介僧侣,只是这宣和一生无有娶妻,更无有儿女,因而传位给了异姓王爷。国人为之相缅,竟是效仿宣和,成了方外之人。
这第三件却是与皇室无有什么干系,江湖之上,有一离忧谷,在天下一统之前分有东朔西蒙,南楚北疆四国。这离忧谷属于东朔,常年温湿,处于东朔国的最南端,与南楚接壤。虽说是在东朔国内,却是独立于世,与各国全无半点瓜葛。四周断崖,远而视之,惊险无比。谷内常春,繁花似锦,草长莺飞,妙不可言。
然谷内机关万分凶险,其中珍宝更是数不胜数,所喜者甚众,实至者稀。谷外围着蛇池,里头尽是些数不胜数的毒蛇,许多人还未未寻到离忧谷之门便已经丧身于蛇口,死状凄凉,久而久之,竟是无人敢寻。以致成了传言中的荒凉之地,而那谷中繁盛之所依旧矗立,谷中人若是出外若非飞天便是寻上一叶小舟,装扮成渔人模样。
本也是无心于此,却未曾想到,那离忧谷重门大开,蛇池不再,数百十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结伴前往。皆云离忧谷乃是人间仙境,其间定是有几位修行之人,得道升天,方有此故!
雷严寺中,晨钟暮鼓,香飘寥寥,只见得几个穿着锦衣的男人,朝着中间那僧人深深作揖,那僧人看上去不过不惑之年,只是双眼空明,器宇轩昂,依稀之中可见清贵之气。那带头的锦衣男人正是那位初登九五之位的异姓皇帝——因珞,只听得那人轻声说道:“宫主……”
“慢着,如今我已是方外之人,法名圆轻!”僧人作了一揖。
因珞点了点头,看上去满脸子沧桑,一头银光好生耀眼,“她终究还是走了,离开了离忧谷,想来是四方云游去了!”
圆轻微微愣神,一颗心好似直直地将要跳出口子来,不禁鼻尖酸涩,不多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只见着因珞叹了一口子浊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面子上写着几个秀逸的行书小字:毓兄亲启。圆轻两眼红红,接了过来,再不多说径自进了禅房,因珞看着圆轻离去的方向良久,好似见着十几年前意气风发的往事,冷声道:“回宫!”
甫一进了禅房,圆轻直直地淌下两行清泪,喃喃:“我兮儿……”继而便是一阵揪心的疼痛,呆呆愣愣地看了那一封信直至骄阳西斜,两指一捻,凑近烛火尽数烧了去。复又想到了什么,忙忙抢将出来,只留下一角,上头依稀可以见着四个小字:最忆当年!
圆轻仰天长啸,经久不绝。当年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