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兮见南宫泽毓一脸子的讳莫如深,当下不再多,只说道:“白鬼本也为人,奈何心存恶念,一心想寻这世间绝妙武功,食了白蛊。那白蛊倒也万分难得,纵是阿长婆婆也难能养出三两只来,其中因缘际会,总归是不了说的了!”
说到这里,司徒兮顿了一顿,只听得绯颜出声道:“怎的堂堂武林盟主,做的都是这么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闻言,因珞轻声一笑,羽扇轻摇,回道:“欲壑难平,得陇望蜀!这也算不得稀奇的了!”
“兮儿,怎的……怎的提及那白鬼?与罗圣源又有什么干系?”
“这清心山庄有一开天辟地的断崖,先头我乘云辇而来,正巧见着那罗圣源和一通身白毛的物什在那断崖之上,白鬼我自是认得的了!”司徒兮沉声道。
南宫泽毓凤眉一挑,白鬼之功变幻莫测,也不知其如何行路,想来千万分的古怪稀奇!这江湖之中也无有人跟那白鬼交过手,乃是因着与这白鬼交过手的人都是一具死尸了的!如此一想,隐隐难安,复又看了司徒兮一眼,见她面色如纸,偏得冒险助他,因道:“你身子不爽,理应好生修养,趁着天色未央,你唤了白羽来,往水云涧去吧!”
未等司徒兮回话,只见得绯颜禾眉微蹙,拍案而起,疾声道:“好个没良心的毓王爷,我家主上……你……”
南宫泽毓见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心下愈发忧虑,只见司徒兮朝绯颜摆了摆手,说道:“无有大碍,待过了明日,再回不迟!”复又看了看天色,明月西沉,月华如练,倒是一派好天光,只那天色沉沉欲曙,想来不知还有甚么变故要来,因道:“各自好生歇歇吧!”
卯时刚过,只听得阵阵喧闹之声,因着此乃江湖盛事,那南宫泽毓当这武林盟主又无人不服,因而各路英雄无不欢喜。
“呀,南公子你何时来了?”司徒兮甫一开门就见着那罗碧燕双眼红红守在门外,还是那么一袭红衣,衬着一张脸子分外娇嫩。
司徒兮挑了挑眉,向罗碧燕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只见得那遍地未知名的小白花一夜之间开的繁盛,不禁心下生疑,说道:“挂念大哥,昨夜方才赶来!罗姑娘,这些花儿倒是好看的紧,但不知叫做什么?”
罗碧燕神色恍惚,微微躲闪,避而不答,反问道:“南公子他……可是醒了吗?”
这问的自然是南宫泽毓的了,司徒兮朝罗碧燕拱了拱手,说道:“大哥素来醒的早,这会子正在饮茶,罗姑娘可是要来坐坐么?”
只见罗碧燕凄凄苦苦,思量半晌,柔声道:“也好!”
司徒兮点了点头,带着罗碧燕走到了厢房,只见得南宫泽毓玄袍裹身,立在一旁,神色坦然。司徒兮见她痴痴而望,竟是带着无数不舍,思索一番,心下明了,想来她对南宫泽毓情根深种,那罗圣源心狠手辣,哪里顾及的了女儿家的心事。当下微微苦笑,思及那思宁仙子一回,不禁慨叹“情”之一字,如此伤人!
“南……南公子……”罗碧燕水眸盈盈,好不怜人。南宫泽毓皱了皱眉,目光所及之处仅仅是那司徒兮。
“你……你快些走吧!”未待南宫泽毓回话,只见得罗碧燕冲将过去,伸出的手触及南宫泽毓的眼神又缓缓当下,只听得罗碧燕接着说道:“爹爹……爹爹要……”
“杀我么?”南宫泽毓冷冷出声。
“你都知道……南公子,你……你快些走吧!”罗碧燕眼神凄怨,端的是十二分的妩媚天成。
南宫泽毓也不看她,只瞧着司徒兮的脸子,正自愣神,只见绯颜破窗而入,那绯颜只道这厢房之中,定无旁人,只听得她大声道:“那罗老贼,好生无耻!”
说罢牛饮了几杯茶水,接着说道:“江湖中人除了化世大师都似是中了魔障一般!”
闻言,司徒兮忙道:“怎的了?”
绯颜这才见着罗碧燕,也不顾忌,直接说道:“怪的很,这清心山庄里头的人皆是不言不语,行动也是僵硬的很!”
僵硬?正自想着,只听着那罗碧燕嘤嘤哭出声来,叫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不及片刻,只听得那远潮隆隆,声如奔雷,连续不断。众人皆是一惊,在这深山之中,竟是像身临海渚之中,面对着茫茫大海。司徒兮暗忖,只那海边潮汐有信,每日子午两时各涨一次,这时候天刚破晓,又是处于深山如何有这涨潮之说?复又听得那潮声越来越响,轰轰烈烈,势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忽而只见得一道白光辟天而来,那声势更烈,比之雷电轰鸣还要厉害几分。
当下那房屋晃了几晃,司徒兮心下骇然,沉声道:“定是……”
话未说完,只见那白光愈发猛烈,不多时已是白茫茫一片,比之水云涧白雪之境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人站立不稳,南宫泽毓飞身到司徒兮身旁,气沉下盘,牢牢护住司徒兮的身子。
“燕儿,你还不出来么?”几人七歪八倒,只听得传来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司徒兮暗自心惊,这罗圣源练的到底是个什么路子的功夫,竟是如此诡异厉害!
罗碧燕面如死灰,晃晃悠悠,惊了半晌。只见那白光一闪,震开厢房大门,千万朵白花呼啸而来,连带着一股子奇异的花香,司徒兮头微微昏眩,所见之物尽是重影,稍作迟疑,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几粒小药丸,也不解释分别弹向几人。几人皆是无比信赖司徒兮,除却罗碧燕尽数吞下。
绯颜皱了皱眉,比法倒是有些像季彦的花迷之阵,不禁微微皱眉。忽而那天地沉寂,白光湮灭,轰隆之声渐息,正自奇怪,南宫泽毓玄袍忽闪,正自发功。只见一人黑发飘飘,长袍拖地,骑着白鬼翩然而至。面色青白,甚是怖人,不是那武林盟主罗圣源是谁?
“白鬼!”南宫泽毓两眼发红,手势曲紧,司徒兮觉察,紧紧抱住南宫泽毓的腰身,说道:“泽,冷静些!”
南宫泽毓心神一晃,气血上涌,急急地吐出两口子鲜血。忽而见得一黄影冲了进来,原是那化世普陀口中吟着梵语走了进来,视那罗圣源如无物。
只见他伸手直指南宫泽毓身上的“少海”、“通里”、“神门”、“极泉”四处大穴,这都是阳气初生人身大穴,南宫泽毓只觉着一股子暖气通向胸口,心中闷塞之意就已去了大半。
“大师!”司徒兮心下大喜,如此叫道。
只听得罗圣源人鬼不分,轻拍白鬼,只听得一阵咆哮,恍若雷鸣,将司徒兮等人震出厢房之外,尽数倒地,原来先前所闻之声不是什么潮汐雷鸣,乃是这白鬼咆哮。
众人皆是一惊,未曾想到这白鬼竟是如此厉害,司徒兮本就是旧疾复发,被如此一伤,不堪重负,吐了一口子荤血,径自晕了过去。南宫泽毓心如锥痛,仰天长啸:“我兮儿……”
忽而袍袖一挥,只听得呼呼炸响,一股子气力直扑罗圣源,那白鬼向右激越,轰隆隆响做一团,南宫泽毓眼神愈发冷凝,一手抱着司徒兮一手击向罗圣源,只见那白鬼左右闪躲,半点击打不着,忽地只见他口中吐出一口子黑气。化世普陀飞身而去,左手一挡,口中喃喃:“虎毒尚不食子,这世间权势,难道你还放不下么?”
话音刚落,只见那罗碧燕口喷鲜血,原来刚刚罗圣源命白鬼发功之时未曾考虑罗碧燕也在其中。这白鬼习的乃是那至阳至刚的恶功,与那罗碧燕的柔媚功夫相抵相撞,兼之她修为尚浅,哪里敌得了那白鬼一击!这时候筋脉尽断,若非那大罗神仙定非药石可医了!
“爹爹……”罗碧燕又是一口子鲜血,罗圣源看了罗碧燕一眼,眉头一凛,心下微沉,说到底他心里头爱着罗碧燕的娘亲,对待罗碧燕也算得是打心底里疼爱,见如此竟是流下两行浊泪,情难自禁!想起年少情爱之事又是心如刀割,当下跳下白鬼,呼道:“燕儿!”
“爹……爹爹……莫要……莫要再……再伤人,若是……若是娘亲还在,定……定然不会……不会愿意见爹爹……如此!”罗碧燕满脸是泪,端的是万分悲凉,那罗圣源托起罗碧燕的身子,只见那罗碧燕朝着南宫泽毓温柔一笑,口角溢出点点黑血,径自去了!
“燕儿……燕儿!”只见得罗圣源仰天长啸,震天撼地,竟是有些许撕心裂肺的滋味。
“你本良善之人,因这世间苦厄,遭受如今,已是困顿!”化世普陀双眼紧闭,如此说道。
罗圣源想起了前尘过往,不禁头痛欲裂,看向那白鬼的眼神竟是带着深深地悔意,一跃而起,跃出丈许,不多时径自往断崖去了。几人紧紧尾随而至,只见得对面悬崖之上站着一人仰天长啸,正是那罗圣源无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