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兮生性喜爱自由,因珞又是个不拘于行迹的人,因而两人相见恨晚,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初次见面是为在那雪山之颠的幻阵之中,因珞被困其中,坚守四日有余,司徒兮念他单刀匹马,英雄人物,出手相救,另赠雪莲,拜做异姓弟兄。
思及此,司徒兮莞尔一笑,轻声说道:“如此也好,只是此处倒不敌我那水云涧,无有雪酿,实为一大憾事!”
“只你我二人,已是好极!他日再往你那水云涧去,对了,简兄,你……”因珞凝视司徒兮半晌,见她面若芙蓉,又不乏英气,不禁开怀,愈发眷恋,接着说道:“简兄与宫主交情不浅?”
闻言,司徒兮挑了挑眉,全然不怪,笑了半晌,回道:“因大哥以为如何?”
因珞愣了愣神,说道:“怕是很好吧!”
命定之人,若说是不好倒也是不能容情,只是么……司徒兮勾唇一笑,说道:“不同你我兄弟之间!”
因珞心下一喜,复又觉着自己过于小家子气,正自出神。
思及那化世普陀和思宁仙子,带来的镇痛感太过强烈,司徒兮心下难忘,看了因珞一眼,说道:“江湖三师,行侠仗义,在这江湖之上,无可比拟!只是当下只留化世……倒是……倒是叫人可惜的紧了!”
因珞叹了一声,说道:“本是出家六根清静之人,未曾想过竟是还有这么一段曲曲折折情事!”
司徒兮冷冷一笑,儿女情长本也是应分,倒是无所可说的了,只听得因珞接着说道:“简兄以为化世大师如何方能脱离苦海?”
这话问的太过怪异,司徒兮也不甚在意,沉声说道:“以无上定力,斩毒龙,返空明,只是么……那思宁仙子已自先去,那苦果已成,情劫已堕!”
恍恍惚惚,只听得啾啾之声,司徒兮朝窗外看去。未曾反应,就见着水心款款走来,手执一只竹简。
海东青?司徒兮心下了然,水心朝因珞扫了一眼,司徒兮说道:“无碍!”
水心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将手中竹简交由司徒兮。
南楚圣女,只身东朔。陷身情爱,不知所踪!
“不好!”司徒兮眉头一凛,出声说道。
水心皱了皱眉,从司徒兮手中接过竹简,原是钟晚所传,那南楚圣女竟是……竟是不知行踪了!
子午之时,东朔霖玺堂全体待命。钟晚坐于主位,旁边立着赵语嫣等人。只见她面色阴沉,杀气凛然,无怪乎江湖人称玉面修罗!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能够跑的远了,再去找!”其声如劲松,无有一丝女儿柔性!
赵语嫣心知钟晚动怒,时下忧心不已,柔声道:“姐姐,身上还有伤呢,如何能够动气?”
钟晚脸色稍缓,朝着赵语嫣看了一眼,说道:“嫣儿放心!”复又看了看底下众人,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寻不着此人,惹得主上忧心,你们……”说罢阴冷一笑。
那些人跟随钟晚数年,自然知晓其中深意,尽数跪地,喊道:“属下定会寻得此人,若非如此,自刎谢罪!”
钟晚不做声响,只见旁边站着的宇文逸两眼发痴,似是入了魔障,时下也不理他,嘲讽一笑,扬声道:“去吧!”
众人应了一声,尽数退去。
“宇文公子以为……”钟晚走至陛下,微微迟疑,出声说道。
宇文逸本就是失魂落魄,被钟晚如此一问,更是痴痴呆呆,无可作答。一撩袍摆,径自去了!
赵语嫣走近钟晚,柔声道:“姐姐,已是两日未眠,去歇歇吧!”
钟晚英姿飒爽,朗朗一笑,拍了拍赵语嫣的手,两人相扶去了,一夜无话。
那彩霓消失三日有余,在那三日前……
因着已是仲春时节,花草繁盛,莺鸟绵绵。彩霓幽栖南楚皇室圣坛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多姿之境。一时兴起,小心翼翼央求宇文逸同她一起出那酒肆,踏春寻意!
“恩公,我……我想去瞧瞧那城外……”彩霓一张脸子通红,揪着外头穿着的长裳,不住地看着宇文逸的脸色。
哪里知道那东朔宫变,宇文凌和元姩裳先去仙逝,国无君王。偏得那宇文清尧野心勃勃,直指皇位,与那几位王爷争缠不休,国中动荡,而那司徒太尉满门抄斩,且那北疆时而进攻,若非温陉勇顽顽相抗,想来这东朔定是殁了!
宇文逸生性仁爱,爱民如子,如何见得生灵涂炭,途有饿殍?且心中对那司徒兮怀有爱怜,知其早已亡故,不禁心缠忧思,无可排遣!
彩霓心如水晶,澄清空明,不染片尘,心里眼里只有这么一个宇文逸,见他神色淡漠,只是想着自己惹他厌烦憎恨不喜!哪里想得许多曲折缘故,不禁心下悲恸,不在多说,飘飘乎乎走出霖玺堂直接往蓝殇城外去了!
南楚女子皆是身披沙丽,钟晚忧虑招人眼目,因而给彩霓换了平常衣裳。彩霓不通俗物,至于那人事更是一无所知。出了霖玺堂不过半日,腹中饥饿,再想回那霖玺堂却是不复得路!
出城不过一里,便是花海如盖,彩霓爱花极致,一时见着,喜不自禁。直扑上去,如此嬉戏半晌,心思惫懒,出那南楚以来她跟随宇文逸何曾离身,如此一想,只觉心中闷怼。
且那天色将晚,彩霓困顿,以花做毯,竟是睡了!这一睡又是几个时辰,醒转时,但听得啼鸟鸣喧,已是黎明!
且那近处只听得有如许人声嘈杂,彩霓微微直起身子,只看见不远处有两个男人,一个颜面清朗,高鼻深目,短发卷曲,胡子雪白,看起来很是可亲,另一个风姿潇洒,只是略显狼狈,颇有风尘仆仆之感。
正自奇怪,只见那两人齐刷刷往彩霓立身之处看去。两人只见花丛之中,俏生生、活泼泼站着一个雅致女子,无不诧异!
彩霓微微愣神,歪着脑袋,问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那老头笑意渐浓,一跳而起,直接越到彩霓旁边,笑道:“女娃娃,你认我做师父!”
彩霓皱了皱眉,回道:“我做什么认你做师父去,我要找我恩公!”
那老头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半晌说道:“你认我做师父我带你找你恩公!”
“姑娘莫要信他,此人为老不尊……”话未说完,只见那人凄惨一叫,伸手点了双腿膝盖弯处的“曲泉穴”及大腿上的“五里穴”,使那双腿不废。
“老前辈,你我无甚怨仇,却为何如此待我?”那人又是大叫一声。
彩霓无喜无悲,呆愣愣看了半晌,说道:“他哪里痛?”
那老人笑的更欢,更觉着彩霓很对自己胃口,不禁说道:“女娃娃,你想叫他哪里痛他就哪里痛!”
“我不想叫他哪里痛,我要走了!”刚行几步,只觉着这天地苍茫,自己却是半点不识,回头瞧了瞧老人,说道:“我拜你做师父,你……你带我找恩公去!”
那人喜不自胜,拍了拍手,恍如孩童,说道:“好极好极,女娃娃你叫做什么?”
未待彩霓答话,就见那人又是惨嚎一声,老头嘿嘿一笑,说道:“好玩好玩!”
那人满头是汗,叫道:“老前辈,你……”
“我?”老头伸指指了指自己,又是笑做一团,接着说道:“我?哈哈,是我是我!”
语音刚落,直接拉起彩霓飞身而去!
片刻之间,彩霓就被带到一个极尽清幽之处。或可百里之间尽是繁花,彩霓见了欢喜,一时忘情,唱到:“咿昰唆,咿昰唆,倾华盖,溢芬芳;咿昰唆,咿昰唆,月当当,柳梢头。丗孨柒,丗孨柒,染婆娑,冥情丝……”如此来回唱了几次,尽是南楚佳音。
老头沉沉看了彩霓两眼,忽又拍手叫好,彩霓微微一笑,对此地恋恋难舍。复行几步,只见花海之中有一茅屋,外头墙壁也尽是彩花,恍如仙境。
“女娃娃,你叫什么?”老头啃着兔肉,也不喝酒。
彩霓拿着兔肉,慢慢咬着,只觉着此人待自己极好,嫣然一笑,说道:“彩霓!”
彩霓?老头微微沉吟,接着问道:“姓什么?”
彩霓捂住嘴,思及母后所言,自身姓氏不得同外人言说,因而狠狠摇头,说道:“不能说!”
老头也不在意,笑道:“不说不说,你可饱了么?”
彩霓点了点头,看了老头半晌,说道:“师父……”彩霓缓缓叫了一声,见那人笑意渐浓,接着说道:“师父何时带我去找恩公?”
老头笑道:“你恩公是谁?现在何处?”见彩霓一副懵懂模样,心下怜惜,思及……
“霖玺堂……”
霖玺堂?老头深深皱了皱眉,却是万分不解,那霖玺堂直属水云涧,和那水云涧一般无二,神神秘秘,江湖中人哪里知晓所在何处?复又看了彩霓一眼,心知定是实话,一时只觉难办!
“今日已晚,你先歇着,明日我带你去!”闻言,彩霓莞尔一笑,甚是满足,再者,幽香阵阵,很是淡雅芬芳,不多时彩霓呼吸均匀,已是熟睡!
老头凝视良久,眉头愈发深沉,深深叹了口气,与白日所见,所差非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