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此时自己已别无去处,秦长命便带着名茗去了落芸楼,想暂且把她安顿在此。
一进入楼中,便迎面碰上奶娘,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双手抱琴的名茗,疑惑地问秦长命:“这位姑娘是?”
“她……”秦长命一时有些咋舌,不知该如何介绍这位凭空冒出来的未婚妻。
“我是秦长命未过门的妻子。”名茗见秦长命吞吞吐吐久不作言,想必定是羞于启口,便大胆地抢过话来告诉奶娘。
“你……你未过门的妻子。”奶娘瞠目结舌地盯着秦长命,瞳孔骤然放大,隐隐有些怒意。
秦长命自是看到了奶娘面色的变化,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去解释,只得扯着奶娘去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道:“奶娘,此事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日后我再向你慢慢解释。她从外地来此,暂无栖身之地,有劳你先帮她安排一个住处。”
“秦公子,你说你……”奶娘懊恼地瞪着秦长命,指着他的鼻梁责怪道“若是阿芸知晓,她得有多寒心呐。”
“奶娘,拜托你了,待会我再向落芸解释。”秦长命自觉垂下了头,作请求状。
“哎!那好,那就跟我来吧!”经不住秦长命的一再请求,奶娘只好皱着眉同意。
三人上到了二楼,寻了一间闲置的房间,正欲推门进去,只听一声清婉的声音忽地从楼梯口传来:“奶娘。”
只见落芸摇曳着妩媚的身姿从楼西侧向他们款款走来。
“奶娘,这位姑娘是?”落芸眼俐,老远就瞧见出现在楼中的这名陌生女子,虽然身着素衣,却遮掩不住骨子里散发出的清灵之气,所谓白璧无瑕不过如此。
奶娘清楚纸包不住火,索性一咬牙如实说道:“她是秦长命未过门的妻子,刚刚从外乡来此,想寻一住处。”
闻言,落芸的眸子顿时像蒙上了一层阴翳般黯了下来,她一眼就瞧出此女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未施粉黛却颜姿俏丽,心下自叹不如
落芸下意识地将颊边散发捋回耳后,唇角带着笑问:“你是秦长命未过门的妻子?”
“嗯。”名茗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秦长命,并未注意到他目光的躲闪之意。
落芸的眉睫不由自主地挑了一下,语音却平实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名茗。”名茗微抿粉唇道。
“哦……”落芸沉吟了一下,无法察觉的复杂神色掠过她的瞳孔,突然大大方方道:“我那房间甚大,我一人住着着实有些清冷,若是姑娘不嫌弃,不如就和我同住吧。”
“如此,叨扰姐姐了。”名茗嫣然一笑。
“那就随我来吧。”落芸温婉地挽起名茗的臂弯,然后对待立一旁的秦长命道:“秦公子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名茗姑娘的。”
秦长命眼中涌出异常复杂的神色,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走了。”奶娘不由分说一把拉着秦长命迅速走下楼梯,轻声数落道:“秦公子啊,不是我老人家说你,你都已经有了个未过门的妻子了,为何还要对阿芸暗露情愫!”
“奶娘,我真的不知道我有这么一个未过门的妻子。”秦长命轻声说着,语调甚是无奈。
奶娘冷冷地看着秦长命,挖苦道:“人家姑娘都说了,你俩的亲事打小便定下来了。”
“可我爹从未跟我说过此事。”秦长命的语气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丝躁郁。
“好吧!我相信你。”奶娘拍了拍秦长命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问:“可是阿芸那边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还是等过些日子慢慢向她说清楚吧。”秦长命无奈地叹了口气,脸色苍白一片。
“好了!既然如此,你也别想太多。此事自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的。”似乎不忍看到秦长命这般迷惘,奶娘像一个长辈一样给其鼓励。
秦长命暗暗颔首。
名茗随着落芸进到她的闺房后,倒也不拘谨,随手将抱在怀中的琴置于案隅,轻轻抽出鼓凳坐下。
落芸为其看茶倒水后,眸光微微扫了一眼案隅那把庄重典雅的古琴,不由赞道:“姑娘这把琴想必十分名贵吧。”
“姐姐谬赞了,这把琴是我娘亲生前购置,名贵倒是谈不上,只是之于我,意义非凡。”名茗抚摸着那把古琴,眸中蓦地涣出丝丝哀婉之色。
“哦!”落芸心知无意间触到了她人的心事,有些尴尬地笑笑。
名茗静默地抚摸了好一会儿琴,忽地眸光一亮道:“姐姐,我什么都不会,只会弹琴。不如以后我就在楼下华堂内弹琴给客人听,可好?”
落芸听了,微微思忖,觉得名茗的提议新奇,倒不妨一试,眼里不禁浮出一丝欣喜:“这倒是个好主意!”
时入傍晚,新月初升,华灯齐点,一袭珠帘便挂上了落芸楼大厅北面特别辟出了一块地方。一张古木琴案,摆于正中位置。
名茗席地而坐,飘逸的裙袂仿佛流云般垂坠在地。澄澈的眸中蕴含着无尽的喜悦与激动之色,她纤巧的手指灵动地在琴弦上轻轻扫过,一阵阵仿佛天籁之音般悠扬的琴声便轻柔地穿透珠帘,像一缕缕清香漫遍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整晚,华堂内掌声不息……
来客散尽后,名茗轻轻撩拨开珠帘,便看见秦长命正守在角落等候自己。于是,嘴角不觉浮出一抹喜色。
秦长命亦起身迎了过去,微笑着问:“感觉如何?累吗?”
“还好。”名茗羞赧一笑。
“那就早些回房休息吧,落芸姑娘怕是要等得急了。”秦长命催促。
“我还不想休息!”名茗撅起小嘴,娇嗔:“不如你陪我聊会天吧!”
“这……”秦长命皱眉。
“走吧!我们寻处静谧之处。”名茗不由分说地便牵起秦长命的手。
二人离开了那个杯盘狼藉的华堂,来到清幽无人的后院,先前躁郁的心情瞬地变得清静下来。
明月仍不知疲倦地悬挂在半空中,散发着黯淡的寒光。
一阵清凉的夜风轻轻拂过,名茗稀疏纤长的云鬓也随之轻轻飘逸。
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空中孤寂的月亮,名茗不禁慨叹:“自小,我便一直被家人关在家里面,要么就是习字,要么就是练琴。”
望着名茗在朦胧的月色中更显娇柔的容颜,秦长命突然疑惑地问:“你在杭州和谁一道生活?你母亲吗?”
名茗抿唇摇了摇头,眼底透出一抹令人疼惜的波光,“我娘在我出生后不久便去世了。”
秦长命一怔,自知多言,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那你这些年你由谁人照料?”
名茗微微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极力平定内心因为悲痛而泛起的波澜,语气渐渐平静道:“爹爹一直将我寄养在姑母家中。自我懂事的那年起,我便时常想要前往荆城找寻爹爹。可是,由于畏惧路途的遥远,不得不一次次地放弃。直到那天传来爹爹被朝廷处决的噩耗,我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后来,姑父和姑母告诉我,自小爹爹便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还给我看了爹爹曾经寄回来的家书。于是,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前往荆城,来寻找我的未来的相公,以及,寻觅我爹爹曾经驻守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