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哪吒二话不说，调转车头，疯狂地踩踏脚踏板，全速前进。

“哪吒哥哥！你给我站住！”胡玖立马在后边追。

他们碰头的地方，正位于小镇中心的闹市区，周边商铺林立，街道上人来人往。即使如此，李哪吒还是十分熟练地调转车头，如同一只灵敏的豹子穿梭于人群之中。但是胡玖就不同了，她只能迈开两条纤细的小腿，艰难地交替着步伐，企图追上飞速前进的自行车。原本她也可以一跃而起，利用野兽追捕猎物的敏捷，直接追上李哪吒。无奈现在他们就在全镇最热闹的地方，众目睽睽之下，她无法做出这种在人类看来已经违反了常理的动作。

眼看着李哪吒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胡玖慢慢停下了脚步，索性不再追了。她双手叉腰站在原地，金色的瞳孔望着李哪吒的身影在闪避过几个行人之后消失不见，她微眯起眼睛，一丝狡黠从她的眸底划过，小巧的嘴唇微微勾勒出一个微笑。

就这点距离，我还是能够追踪到你的哟，哪吒哥哥。

一阵风吹过，扬起了少女的发梢。

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宛如退潮一般，从沙滩上一泻千里。而后她的所有感官与整个世界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一瞬间身外事物变得模棱两可，明明就近在眼前，却伸手不可触及，明明看到巨大的视频广告牌就在头顶，声音却遥远得仿佛来自远山之巅。胡玖讶异地瞪大了眼睛。

哪吒哥哥的味道……消失了……

李哪吒一口气踩了好久好久，他完全没有去看前面的道路是通向何方，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踩，或者是下意识地拐弯。等到他气喘吁吁，终于累到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李哪吒才注意到四周，发现自己来到了离山附近一条比较安静的山路。少年抬头看了看蜿蜒绵长的山峦，郁郁葱葱的树木遮盖住了棕黄的泥土。这座山的历史已经很久很久，久到最老的老人都说不清它的成型，久到所有的传说都已经遗忘。

李哪吒终于把自己的呼吸调整平稳了。他调转车头，来到附近一家奶茶店，打包了一份鸡米花、一份鸡块、一份烤肠、一只童子鸡，还有两杯大杯的柠檬绿茶。“如果空手去见山神的话，估计又会被捉弄得很惨的吧？”看着长长的账单，少年叹了一口气。

李哪吒轻车熟路地来到山里，大大咧咧地呼唤，“鹿离大人，您在吗？我买了好多东西哟！”山林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声虫鸣鸟叫。李哪吒困惑地挠挠头，“不在吗……”他转身打算离开，一回头就差点撞上了什么东西，吓得他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少年定睛一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说鹿离大人，出现就不能好好地正常地从正面出现吗？”

“不能，正常的出场方式怎么能够体现出我的法力高强啊？”齐腰高的小男孩直接抢过他手中的食物，随意挥了挥手，原本除了树林就是树林，连一个可以坐的地方都没有的周围，开始有了动静。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树突然扭动起它的躯干，原本朝着天空方向生长的枝叶灵活地扭动，往泥土的方向垂落。从地上钻出枝叶繁茂的灌木，和树木的枝条相互盘绕，最后盘成一张舒适的太师椅，小男孩大大咧咧地往上一坐，懒散的模样中夹杂着经历千年洗涤的威严。

“说吧，是不是那个女孩子对你有不轨之心了？”

李哪吒叹了口气，幽幽地开口说道，“我也不清楚……她说她是狐仙……哎，说来话长了……”

鹿离静静听完他的讲述，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哪吒紧张地盯着他。

半响鹿离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鸡肉真的好吃到爆。”

李哪吒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努力让自己的嘴角上扬，“山神大人，我们严肃一点好吗？”

“我已经很严肃啦！”小男孩吸吮着自己的手指尖，品尝着最后一丝残留的美味，眉眼之间尽是意犹未尽的满足，“怪不得她身上的味道很奇特，非善类，非恶类，非人类，亦非妖类，要说是仙人，又少了那么一丝堪透的淡泊。如果她说她是狐仙，那大概是修炼了千百年而成仙的仙灵吧？”

“仙灵？”

山神很久没有和人讲过这么多话了，一时之间竟展现了难得的耐心，“尘世凡人修道升天的，成为仙人。而在滚滚红尘中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等生灵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修炼成仙的，便称为仙灵。仙人和仙灵可以靠着修炼、历劫和玉帝的册封，再次提升自己的境界，成为神。而像我这种依靠着人们的信仰而存在的，则是守护一方土地的保护神。”

“仙人和仙灵的修炼方式基本上是一致，但是很多细节方面还是会有不同。这是因为花草树木只有一条生魂，飞禽走兽有生魂和灵魂，唯独人是有灵魂、生魂和觉魂，从而导致了三者有了各种各样的区别，像人们修道，一般都是成为仙人，而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则是有可能是历经了修炼成人到成仙的过程，也有可能是直接感受到浩荡神恩而一跃成为神兽或者仙株的。而天庭也用仙人、仙灵来区分称呼。”

“这其中，动物的修炼方式更是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特别是以狡猾著称的狐狸，会有各种的小心机和小花招，就是为了增加自己的修行，从而得道成仙。”

李哪吒一脸懵懂。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被强塞了好多半知半解的知识点，最后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发问，“那，那胡玖她……是靠投机成仙的坏人嘛？”

“少年郎啊！”鹿离微眯双眸，那盛满了山川湖泊的眼睛满是林间晨雾的迷离，“世间之事那里是用是非好坏就可以分类的呢？有神仙坠入无边修罗道，也有恶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哪吒低下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此时暮色已经开始降临，残阳血口大张，吞没了半片苍穹，只余头顶一片天空散发着淡淡的蓝色，月牙在另一边的天空模糊成一个轮廓。

鹿离叹了口气，“这样吧，我在天上有一个朋友，他对这些事情应该还是比较了解的，我帮你问问他是否知道这位，额，赤尾狐仙的事情吧。明天你有时间的话，我应该就可以给你答复了。”

少年点点头，轻声说道，“谢谢。”他的思绪还没有从这乱成一团的事情中抽离出来，而这一切自然逃不过山神千年修炼过的毒辣眼睛。但是鹿离什么也没有说。

有些事情，并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有一些人，也不是一两日相处便能看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