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前几天，梁国公的世子夫人把家里的大郎送去祠堂罚跪，说大郎摔破了太祖御赐的玉如意。其实京中谁不知道那孩子不是她生的，她心里记恨先夫人所以借着教导的名义磋磨孩子呢。”胡夫人说着叹了口气，满脸怜惜。

瑞和郡主马上插嘴：“说起来，沈夫人嫁入梁国公府也是倒霉，当年闲话传得满城风雨。”

刘贵妃人小，又不在京中成长，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年过四旬的瑞和郡主一见她这样，马上笑着调侃：“贵妃娘娘还把心事都挂在脸上，一看就是被陛下捧在掌心上疼爱——我嫁人不出一个月，就已经被婆婆调教得一板一眼的，是颗死鱼眼珠子了。”

刘贵妃羞得满脸红云，瑞和郡主呵呵笑了几声后，抓回话题，回忆起往事来：“这件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娘娘可算是问对人了。陛下当年连连御驾亲征，亲征之前，兵部几位大人都竭力阻拦。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陛下正值年富力强的时候，率领大周百万雄师挥军北上，就算指挥不得力也威胁不到安全，兵部完全没必要这么拦着陛下。陛下因而起了疑心。”

刘贵妃出身行伍之家，虽然烹饪女红都不精通，对领兵打仗的事情倒知之甚详，下意识接口：“是粮草、装备被动了吗？”

刘贵妃一插嘴，瑞和郡主马上惊讶的睁大眼睛连声夸赞：“贵妃猜得真对，就是这么回事儿！陛下命人暗中调查，很快发现北地几个州郡粮仓全是空的，再深入查证后，发觉此事是梁国公世子伙同几个州牧、将军家里的儿孙干的好事儿。可先前在世的老梁国公是陛下伴读，若是依法处置了老国公的嫡孙，未免显得陛下凉薄。陛下便将此事托给我父亲，由他出面，让梁国公府把偷运出去的米粮半年内补齐。”

“梁国公家里若非支应不来，哪能动歪脑筋呢？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齐买粮的银子！偏偏玉衡舍人妻子新丧，他与妻子恩爱异常，不愿再续娶，害怕自己耽误了女儿，只好将女儿托付给京中外祖家。玉衡舍人是谁啊？他可是晋西首富！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日后沈家千万家资还不都是沈小姐的。梁国公世子探听清楚沈家家财后立刻动了歪心，纵马撞轿，硬是将沈小姐骄子顶得落水，又亲自将她救起，毁了沈小姐的闺誉。”瑞和郡主说着摇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事情到了这时候，梁国公府若是能娶沈小姐，自然皆大欢喜。梁国公世子摆出一副诚心求娶的模样联系玉衡舍人，玉衡舍人想到老国公和陛下的关系，给了女儿百万银子的压箱钱，等她嫁过去正好补齐了梁国公府欠下的米粮钱。要我说，玉衡舍人真是糊涂，梁国公府这般作态，显然不是什么好人家，拼着找个上门女婿也不能把女儿嫁给如此恶徒啊！”

胡太太中肯的说：“郡主出身皇室，自然不同寻常女儿的艰苦，只有皇室才不在乎那些虚名。不过，玉衡舍人这事儿办得确实坑惨了闺女。”

刘贵妃已经听得心惊肉跳，她捂着胸口，紧张的追问：“难道梁国公府后来又对沈小姐做了什么？”

瑞和郡主苦笑着摇摇头：“先国公除了死要面子倒是个好人，他还是很感念沈家恩情的。可惜，去得太早了。世子将沈小姐迎进门后就开始折磨她，盼着沈小姐早日西去。可沈小姐性子顽强，也有些运道，只和梁国公世子嫡子过了新婚一夜就有孕生了个儿子，而且硬是把儿子养到十来岁什么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了才没。沈小姐死前将一切安排妥当，梁国公府想动她的嫁妆都伸不进一根手指。”

“真是女中豪杰。”刘贵妃惋惜的感慨，眼角有些发红，对沈小姐的遭遇报以深切同情。

胡侍御史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我家老爷去岁弹劾梁国公府便是因为梁国公世子新娶进门的继室在先夫人祭日不对她执妾礼祭拜，倒随着梁国公世子跑去西山看红叶。这梁国公府的富贵长久不了，一家子龌龊之辈！”

“竟然还有人敢嫁给梁国公世子？！”如意听得入迷，忍不住插嘴。

胡夫人和瑞和郡主听到她的童言童语登时笑出声来，瑞和郡主颇为尖刻的说：“辅国将军家里的小姐是梁国公世子的姨表妹，青梅竹马关系可不一般。梁国公世子娶妻后，成天在家里寻死觅活的，等他到二十五岁！梁国公世子盼着沈小姐死，就是为他这表妹腾位置。如今左氏得偿所愿，日子过得嚣张无比。只是可怜了沈小姐留下的孩子。”

“沈小姐的孩子如今多大岁数了？”想到自己无缘的孩儿，刘贵妃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打探起孩子的消息。

胡夫人和瑞和郡主对视一眼，立刻明白刘贵妃的意思，可那孩子活得太不容易，她们都怜惜沈小姐遭遇，能有机会给沈小姐的儿子找个好路子，实在求之不得。

胡夫人如数家珍的报上知道的消息：“沈小姐按照家中习俗，以星子为孩子命名，大郎乳名天枢，今年十三岁了。他相貌随了沈小姐，漂亮得跟观音坐下的童子似的，身量又高，身子骨也健壮。你们大概不知道，沈小姐见自己处境为难，害怕她走了之后，儿子为人所害，传信给玉衡舍人让她父亲高价聘请了一位隐世高人教授大郎武艺。那高人一见天枢手脚伶俐、聪慧非常，登时起了收徒的心思，用了好些天价药材给天枢洗精伐髓，亲自教导功夫。沈小姐在世时候，都说梁国公家里出了个神童，不但数算能力连户部侍郎都交口称赞，功夫厉害得左氏拍了房中四个嬷嬷都没摸到大哥儿一片一角！只是被继母折磨这几年，我担心他性子会有些愤世嫉俗。”

“母妃，咱们出去玩的时候，去看看吧！我还没见过武林高手呢！”一听“洗精伐髓”如意马上来了兴致，催着刘贵妃答应。

刘贵妃也是爱玩爱闹的性子，马上赞同：“对，咱们去梁国公府看看，喜欢就那孩子带回宫里，陛下不是说大正宫还缺几个好相貌的御前侍卫么。”

“娘娘真是菩萨心肠！”胡夫人和瑞和郡主马上对刘贵妃交口称赞。

她们心想，若是天枢能入了刘贵妃的眼，得到她庇护，也不枉她们与沈小姐认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