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欢看女儿被解答问题之后崇拜的眼神了!
征和帝马上挺起胸膛,内心无比舒爽的仔细解释:“国家法度,平民是不能穿绸绢锦帛的。只有达官贵人才会穿这些,可他们肯定穿好的,次一等的绸绢卖不上价钱。胥吏收税接受的布料是细棉布,次等的绸绢也就连交税都用不上。次等绸绢入手后,平民百姓只好贱价卖出换取少量银钱,再交秋税,一进一出折损巨大。被提前借走的钱粮等于血本无归。”
“父皇好渊博!”如意马上奉上崇拜的眼神。
征和帝摸着胡子矜持的回答:“朕掌国过年,这点小把戏都看不透还怎么治国。”
“全福,派人去内侍省把情况交代清楚,让他们给朕好好查查,有多少皇庄里面有奴仆拿朕的田地为难朕的百姓!”征和帝说话的时候状似不经意的抬起手,悄悄比了个手势。
全福见到这个手势,瞳孔紧缩,赶忙垂下头退了出去。
全福伺候征和帝多年,主仆默契十足,心领神会的将征和帝让跟出来的大内高手去暗查皇庄上管事太监们的举动是否来自诸多皇子们的授意。
全福走下马车弓着腰望了望天,苍穹被阳光照得没有一丝阴霾,可他心里却想:殿中省的魏无忌还没查清楚九公主落水都与谁相关,内侍省又被陛下亲耳听到皇庄里被后妃皇子们送来的官宦挖门盗洞的钻营钱粮。
京城的水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浑浊不堪,令人看不透水面下隐藏了多少龌龊。
只怕要变天了!
征和帝一辈子经历的朝堂风云变幻无数,若是连路上遇见的两间小事儿都要试试挂心,恐怕早就吓死了。全福一下车,征和帝马上招呼刘贵妃和如意换衣服,连马车都换了驾勉强三人坐进去之后连个伸脚地方都没有的。
全福一回来,看着外面还挂着烂菜叶子的马车半晌回不过神。直到征和帝催促他上车,他才小声说:“陛下,别换马车了,太委屈您、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了。”
征和帝提起看不出本色的粗布圆领斜襟袍衣袖,笑着说:“朕活了快七十年,还是头一次穿这么破旧的衣衫,也挺有趣的。”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全福看征和帝仍旧衣服兴致高昂的样子,一咬牙终于说了真话,“陛下,您要去的平民赌坊,正经人家是没人去的,在那里厮混的都是村镇里面的闲汉或者喜欢典妻卖女滥赌鬼。他们成年到头手里稍微有一个铜板都得去赌一场,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是再破烂的马车也乘不起。”
换句话说,征和帝再怎么打扮也没意思,去那种地方玩的都是熟客,抬头不见低头见。
发觉征和帝脸上有些不以为然的神色,全福抹了把顺着脸淌下来的汗珠:“赌坊的庄家都是故意欺骗生面孔,一次就让他们倾家荡产,甚至押着签了妻儿的卖身契。贵妃娘娘和公主殿下的相貌……”
小老婆和闺女有多漂亮,征和帝自然心里有数。他遗憾的叹息摇头,只好同妻女再将辉煌的衣衫换回来,坐回高头大马,往早先定了的高级娱乐场所走。
信义坊的匾额挂在一座大宅上,粉刷得簇新的院墙里探出几支垂柳柔软的枝条,车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门牌给仆从看了一眼,仆从这才放行。一人引着车夫将马车停到马厩里喂了上好的草料,另一个长得颇为讨喜的小厮点头哈腰的把征和帝一行人带进茶厅暂做休息。
征和帝一左一右牵着妻儿的柔荑,在茶厅了溜达了一圈,一看墙上挂着的花鸟工笔画,登时忍不住笑着对着富贵人家散心的地方品评道:“树矮墙新画不旧,朕想多了,还以为屋主会把这地方做成桃花源呢。”
“吃酒赌钱的地方要什么桃花源。”闻言,刘贵妃想起边关时候哥哥们赌钱激动的样子,登时笑道,“这儿倒是很清静,我还一会听到一群人高喊‘大大大!’、‘小小小!’呢。”
征和帝凑在刘贵妃耳边,压低了声音:“理国公和皇侄一起送来的牌子,有什么不放心的。”话音未落,一列相貌清秀、杨柳细腰的婢女捧着茶水点心入门,送上东西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模样可真周正。”走了一路,虽然车上不缺吃喝,但如意为了不上厕所什么都没碰,如今赶忙捧了一杯清茶烟几口润嗓子。
茶汤入口微涩,饮下立即回甘的香味儿让如意惊讶的抖了抖长睫毛,满脸意外的推荐:“父、父亲,茶很不错呢。”
宫中喝的都是贡茶,如意的舌头早就被养叼了,能让她觉得“不错”,可见从茶到水都为极端出色。
征和帝看了一眼,眉头微不可见的隆起皮,略显浑浊的深沉眼睛里若有所思。
他含了一口,带着点古怪的笑了一声,然后笑着点头:“果然很不错,泡茶的水是泡虎泉里打了送过来的。”
连贡茶和泡虎泉的泉水都摆到院子里随便招待客人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敢为了喝口茶而在各地取水专门送过来,也不知道这吃喝玩乐的院子是背后主家是谁,如此大手笔。
征和帝把茶杯往桌上一方,若无其事的说:“朕这几年脾胃不好,喝不动绿茶了,还是普洱合心意。”
没一会,一开始引路的小厮脸上挂着和气生财的笑容回来了,客客气气的说:“让几位贵客久等了!贵客拿的是元宝牌,想玩些什么都行。不知道贵客有什么想玩的?”
“朋友介绍老夫过来,说认识个适合带着妻儿散心的好去处。我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你介绍一下吧。”征和帝表现得像个和气的老人,边说边笑。
那小厮视线顺着征和帝的手势朝仙女似的刘贵妃看了一眼,赶忙垂下眼帘,细致的介绍:“信义坊和‘赌’相关的,样样俱全——单双,骰子,四门方宝,牌九,番摊,翻觔斗,六博,奕棋,投壶,马吊,打褐,大小猪窝,族鬼,胡画,数仓,赌快,藏弦,樗蒲,双蹙融,选仙,加减,插关火,大小象戏,彩选,长行,叶子牌,博簺,弹棋,除红。贵客若是觉得这些不过瘾,刺激些的打马,斗鸡,斗鸭,斗鹅,斗鹌鹑,走马,走犬,关扑也有。”
“贵主人不一般!老夫也算是个好玩乐的人,有些玩法却听都没听过!”征和帝兴致极高夸赞,不一会又做出犹豫的样子,叹气道,“女眷在,多有不便,准备几样不需要太多人的吧。”
“贵客既然带了女眷一同过来,不如召几名歌姬吹拉弹唱,打打马吊。人手不必担心,店里有女牌手。不会让登徒子污了夫人、小姐的眼睛。”小厮考虑得十分周全。
征和帝很快点头让他去准备。
如意对征和帝撇嘴,坐在征和帝怀里扭着身子抗议:“父亲,出来游玩就打马吊,家里太太们也愿意陪着母亲玩这个。我和母亲出来不是为了玩这个的!还不如去钓鱼呢。”
宫中寂寞,刘贵妃把征和帝迷得根本下了朝就回昭仁殿,若是嫔妃们不陪着刘贵妃取乐,就彻底看不到征和帝了。因此,即便知道没办法把征和帝带走,她们还是很愿意陪刘贵妃打牌、钓鱼、说闲话。
不等征和帝回答,轻微的尘土忽然从房顶落下,引得如意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敏感的抬起头,发觉房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好大一块位置的瓦片,一双灿亮如星子的眼眸与她对上视线。
偶遇后又离去的萧慎直接跳下来,冲如意扬起下巴:“你们不该来这里,这是左氏的地方,我正要烧了它。”
白日纵火,少年你很有想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