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在这个小教堂还风光的时候，甚至在其废弃后，仍旧有个端庄的仪表时，许多人会以这里为背景，拍出唯美的照片。至于现在，至少在教堂内部，马辉很难找到能展现美感的拍摄角度。

他扶着旧楼梯，小心地登上二层。因本身矮小的结构，二层离地面虽有段距离，其空间依然显得狭窄。像马辉这种身材高大的人，只能稍稍弯下腰，不如说像这样的二层正好是为儿童设计的。

当手触摸到二楼的栏杆时，压抑的感觉突然倍增，马辉觉得自己被压缩进一个更小的盒子里。

他听到了脚步声，急促的脚步声经过他身后的楼梯，跑进他所在的楼层。声音的来源继续变远，直到停止于离马辉十米不到的二层尽头。

没有了脚步声的覆盖，一个喘息声又被凸显了出来。马辉觉得应该有一只手，在紧紧握着栏杆的那头，并且还有双眼睛在盯着这边。

马辉的掌心开始感觉到冰冷，他手握的地方正迅速降温。那里没有声音，但马辉知道某些东西到达了他所站的位置。只一瞬，事情以一个女孩痛苦的尖叫为终结。

马辉感受到的，是之前发生的事情。同样是个小女孩，只是这个女孩的下场凄惨得多，显然这不是发生在荟婷身上的事情。这里应该有另外的线索，他又挪步前行。

二层尽头有个倒下的落地灯，灯身上有延伸向外的部分，被制作成树叶的形状。其中一些叶子折断了，从油漆中露出的部分布满铁锈。马辉弯下腰，用纸巾沾下一些，其中某些较大的团块大概是由血液凝结而成。

他站起身来，发现眼前变得有点朦胧。想弄个明白，刚往旁边跨出一步，视线又变得清晰。往回一看，却见有个淡薄的黑影站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上。马辉倒吸冷气，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以为女孩遇害的短剧已告一段落，但作为没有马上离场的观众，又有幸看到了藏在结尾的彩蛋。黑影正看向它的右下方，马辉不懂自己怎么明白那是黑影的脸，但他就是知道。

黑影若有所思，没有做出任何举动。马辉的视线不敢离开它，可视线焦点以外的地方，又有个移动的物体引起了他的注意。不仅如此，周围又变得冷起来，就像那天王荟婷的病房。

马辉将眸子一点一点地转向黑影注视的地方，那里有另一个匍匐在地上的身影。不像面前这团模糊的影子，匍匐的身影有清晰的外表，一头乱发散开。她以双手提供全部动力向前爬行，拖带着连衣裙里不知是否存在的下半身。

他深感不妙，她前进的方向是教堂的大门。如果他不现在开溜，待会儿再想出去肯定得跟这女人打个招呼，那绝不是件令人舒服的事情。

马辉让自己占用大量空间的躯干向后移去，却撞到一根杆子。随着尖锐的破碎声由点扩散向四周空间，他才知道自己撞到的东西并非是固定在地面的。

他反射性地转过头，看到一盏新净的黑色落地灯，灯身带着漂亮的凸出结构，有叶脉的纹路，跟走廊尽头那盏是同一款式。这么显眼的东西他经过时理应发现，但马辉也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赏灯的时候。

黑影消失了，楼下匍匐的女子也消失了。那盏已经生锈的落地灯，也不见踪影。马辉很肯定它们没有就此离开，因为他依旧被恶寒所包围。

猎食者躲进暗处蓄势待发，作为马辉却不具备猎物所必须的野性和逃生技巧，猎杀的开始想必就是结束。

姑且尝试离开这里吧，万一真死在这里，那就是命，他谁也不怨。马辉开始往楼梯挪步，他每次挪步，都像往北极跨进了一个纬度，他的双臂都要抱得更紧一些。

除了他自己制造出的声音，周围什么都听不到，他倒是希望早晨扰他清梦的鸟鸣这时能出现一下。即便他呼救，没有路人靠近这里，自然也没人会听见。马辉将脑袋探进了楼道，心想万一出事就让脑袋先遭殃，好死个痛快。

没事发生，或许对方还想稍微享受一下狩猎的乐趣。于是马辉将身子也探进去，继而将头伸出楼梯扶手，看向楼梯底部。

什么也没有，每一个阶梯都清楚展示在他面前。马辉喘了口气，把头继续往前伸，心里咒骂着：“要来就赶紧来，让我吓死还不如早早来一下痛快的。”

跟阶梯相邻的第一排木板现出了全貌，马辉还记得刚才走上去时带着嘎吱嘎吱的响声。木板已不如初建成时那样排列紧密，穿过缝隙看到的，是常年封闭的地基层，百年也不知会否有人踏足一次的地方。

马辉又喘了口气，下了一个阶梯，将头又伸出一些。木板，木板和木板，马辉看到的就只有单一的木板，它们安分地继续履行着作为木板的职责。

终于他看到了不同于木板的颜色，在门口右边出现了一块破烂的白布。马辉另一只手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再往下走了一个阶梯。

他发现白布的下面有块阴影，即这块布现在是悬空的，有什么东西正支撑起它。布的上端挡在了门框后面，以他的角度，根本没法看清楚。他干脆一鼓作气，在楼梯上跑出“咚咚”的响声，冲到楼底。

马辉直接跑到大厅的长椅处，才看向楼梯。白布还在，但就只是块白布罢了。它覆盖在几个柜子顶端，下摆因楼梯的对流而轻轻飘动。

气温不再显得冰冷，而刚才的女人没有堵在门口，马辉赶紧夺门而逃。

这时，大门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将马辉关在了里面。马辉大吃一惊，立刻抓住门把手，试图拉开大门。

门倒是很轻易地开了，但门的另一边没有外头的天日，而是连接着另一所房子。虽是个不明所以的地方，但也灯火通明。

如果是你，是选择进入看似安宁却充满未知的地方，还是在本就令人窒息的场所原地等待？

总之马辉选择了前进，他踏进了门这头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