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长一会瞪眼一会眯眼，无论他眼睛调整在哪个大小，就是看不见马辉所说的“她”。

那双手在耶稣像上轻抚着，从瘦弱的腹部慢慢摸向脸颊，她在把弄着一个完全属于她的玩物。

她要让马辉知道，连圣子她都不放在眼里，一个道士又岂能撼动她。

除了他们的呼吸声，这里又多了一种轻轻碰撞的声音。陈道长循着声音看去，发现声源就在自己的左手边上。

罗盘的指针在瑟瑟发抖，它努力地想指向某个精确的方向，却始终抵抗不过恐惧。

陈道长没作多余的想法，果断地一转身说：“快走！”话刚说完，石膏像的头部就被折断，掉到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陈道长没有回头去看，他朝两个发愣的助手各凶了一眼。陈道长凶人，唯有事态很紧急的时候才会发生。

助手们读到这个他们早已习惯的危险信号，也急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架起马辉仓皇逃窜。

出了门的陈道长只是一味地前进，也不跟他的助手说要走多远。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等走到路上出现行人的地方，陈道长才停了下来。

这时的马辉像断电机器突然恢复了电力，整个人精神了起来。相对地陈道长像断了电，摇摇晃晃地正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马辉这一路轻轻松松，他要消耗的体力全让两个助手替他消耗了。一赶上陈道长他们只能撑着两个膝盖喘粗气，也只有马辉还有余力过去搀着陈道长。

陈道长左右看看，貌似在确认着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确确实实不是在教堂里，才敢松口气。

“那里真的太危险了，根本不能多留一秒。”陈道长还心有余悸。

他的手在马辉肩膀上借力，想让自己站起来。几番尝试全都失败了，最后还是靠马辉架着他一边，像初生婴儿一样迈着不熟练的步子。

“教堂里面都是阴气，罗盘针要么就应该四处乱转，要么就应该根本不转，但刚才指针还朝向一个固定的方向。”陈道长说到这里，换了一口大气。

“就是说那女鬼能将那么庞大的阴气都汇集到自己身上，这大概是书里写的鬼王了，我也是第一次见。”陈道长将肺里剩下的气全吐完，又换一口新气。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鬼中就是这鬼妇。马辉再次确认到，他们面对的状况有多绝望。不过只有他身旁的这位专家都束手无策时，才叫真正的绝望。

马辉摆着张哭丧脸，哭的是九族死绝那种丧，连陈道长说话的声音他都完全听不见了。陈道长拿着个东西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吸引起他的注意力。

马辉没看清那是什么，等意识到陈道长拿着的可能就是道教的法器，他本能地想要缩开。

“别怕，”陈道长将东西装回袋子里，“那玩意不是你怕的东西。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还是有解决方法的。”

马辉眼前一亮，赶紧问是什么方法。他激动得把陈道长的胸膛给勒得死死地，陈道长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先松开再说。

“小鬼有小鬼的除法，大鬼有大鬼的除法，就算是鬼王，也总有天王老子能治她。”

陈道长给他卖了个关子，马辉向来讨厌人故弄玄虚，不过这次他不感到讨厌。陈道长慢悠悠地说着，看来是胸有成竹，这也给了马辉莫大的信心。

“方法说来也好笑，小鬼摆个小坛作法，大鬼摆个大坛作法。至于鬼王……咱就摆个坛王作法。”陈道长先是笑了笑，回想过自己刚才说的话之后，又笑了笑。

马辉好奇，这坛王是长什么样子的？陈道长解释，所谓坛王其实就是个冷笑话，无非是大小差异罢了，他要摆一个巨型的。

陈道长举手在空中划了一圈，貌似是把整个天空都圈了起来。

马辉这时开始真正地佩服起陈道长，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到底陈道长会怎样的魔术，能变出个如此巨大的“坛王”。

陈道长又说：“不过我的道行还不够，我必须请我的师兄过来，和我一起办这件事。”

这句话进了马辉的脑子里，马上就反馈出另一个信息：吴大师在幻境里面可等不起。

马辉问：“那您的师兄过来要多久？”

陈道长抬头看着天，大概他自己心里也没有数：“大概要两天吧？”

马辉带着点逼供的语气追问：“能更快些吗？”

陈道长抓起了自己的脑袋：“更快是可以，不过那要多给点钱才行……”

马辉闻言想都没想，马上豪气冲天地来了句：“钱没问题！”

大不了事后再找吴大师要，那可是跟他性命相关的事情。再说就算从地球对面坐飞机过来，怎么也不至于让吴大师倾家荡产。

陈道长被这气势给唬住了，呆了呆又赶紧堆上笑脸：“马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这钱我出也没关系。是我师兄那人有点抠门，我才说了这样的话。”

他让马辉先放开自己，单独走了两步，腿不抖了，步子都稳稳当当地。

陈道长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自嘲道：“师父教我这么多年，瞧我这点出息。但是你放心，我师兄来了，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

他当即掏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陈道长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的是方言，除了再见马辉一句没听懂。

这番通话里，马辉没看出有那种两人很久不见的叙旧。对方答应得似乎很爽快，从陈道长脸上没看出什么具有悬念的表情，电话便挂断了。

他朝马辉点点头说：“好了，他坐今晚的飞机，最迟明天早上就到。那马先生你明天会过来吗？”陈道长还特意这么问。

这是邀请马辉参观学习，如果能引起马辉的兴趣，就最好不过了。

马辉答应了下来，虽然他已经几天没工作过，被领导知道了他大概要职位不保。工作可以再找，但这件事里牵扯到的三条性命，都是不可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