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辉只懂留意楼上有没有人，陈道长说的那么细的事情，他当然没发现。

他看向目所能及的一些门牌，却没能从中发现规律。令他注意到的倒是有一件事，门牌号的排列非常凌乱。

在他认为该写着“九”的大楼，却突然剧增到了“十五”。走过几步后，却能发现“九”出现在不属于它的地方。

陈道长见他眯着眼，始终一副懵懂的样子，就扶着他的肩膀，让两人的身体保持同一个朝向。

他给马辉指了一个门牌说：“看到这个没？”

那门牌有足够地近，就算是近视，往前伸下头总能看清，马辉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他又给马辉指了旁边的门牌说：“那这个呢？”

马辉歪了歪脑袋，这跟他熟悉的阿拉伯数字长得一模一样，他开始留意起门牌数字所使用的字体。

不过陈道长的回答马上让他知道，自己思考的方向根本是钻牛角尖了：“六和八都有，其他数字也都有，唯独找不到七，我们走过的几条街都是这样。”

照着陈道长的思路再去看，马辉发现果然是这么回事。

陈道长带着十足的把握说：“是有人故意这么安排的。”

避开不吉利的东西，这种心态人皆有之，在数字上做文章是连小学生都会的最基本手段。

被拿掉的明明是个不吉利的数字，但被陈道长这么一说的时候，马辉感到毛骨悚然。

“这种事你肯定也听说过，在某一片土地上弄个能聚人气的地方，压住本来的阴气。所以这里的排布肯定也是某个大师出的主意，不过现在……唉！”陈道长说到最后，一声叹息。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压不住了，教堂给路过行人带来的诡异感觉就能说明一切。

“阴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转移到了教堂里，成了现在的模样。”

陈道长给马辉做了两个手势，先是一抱拳，然后两手一张，再来了个开花的动作。马辉看得懂，那是指爆炸。

“这是用鸡蛋壳关住一只饿狼，过不多久饿狼破壳而出，这一带的人全要遭殃。”

回到教堂外，陈道长换好道袍，给每个人缠好了红线，分配护身符。轮到马辉时出了问题，他才想起马辉还有害怕这些东西的问题。

陈道长这下犯难了，以他专业的目光看来，进这地方不设多几重保障，就跟光着身子跑进传染病人的病房一样，那是在找死。

马辉自己先行离开也是个办法，但他希望能够利用上马辉那比他更敏锐的感觉。

陈道长把包里的东西一一给马辉看过，每一样马辉都只看过一眼就摇头否决，连皇帝选妃都不过如此。他最后无奈地问：“那有什么是你不怕的吗？”

马辉倒是知道一样，他的目光在那样东西上停留了两秒。可这不好说出来，马辉支支吾吾地，最后只谎称没有。

他唯一不怕的是那件道袍，在他小时候那次遭遇中，道袍还穿在道士身上，没有和其他东西一起在黑烟的操纵下漫天飞舞。

但道袍不仅是陈道长当下需要使用的东西，也是他身份的象征。

陈道长眼尖，马辉眼睛的这个小动作被他捕捉到了。他低头看看自己的道袍，二话不说就脱下来披到马辉身上。

两个助手的不满更明显了，陈道长的手劲却非常大，他想推都推不开。

马辉最终还是套在了道袍里，跟他那毫无威严的样子配在一起只能说个滑稽。这让助手们有点解气了，都不带一点掩饰，干脆笑出了声。

陈道长给他穿好后走开两部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本来还想说一下那两个不成器的家伙，这下他也没斥责别人的立场了。

装备齐整后，他们走进了教堂的院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恐惧让马辉产生了错觉，随着他跟教堂距离的缩短，教堂在他眼里的大小正以异常的比例增大。在来到大门前时，两层高的建筑却像三层有余。

起初他感到两边太阳穴麻麻地，像电击的感觉。现在则是明显的头痛，当他闭上眼睛时，头痛能够稍微减轻一些。

“马先生，你怎么样了？”陈道长在旁边关心道。

马辉睁开眼，确认到这不是他的错觉。他眼里看到所有东西的形状都跟刚才没有差别，却让他脑子要烧起来一般。

陈道长看出了异样，忙让两个助手去扶住马辉。他最担心的是马辉再次成为怨灵攻击的目标，说不好听的，要是有个万一，他的助手还能当当替死鬼。

几人进到教堂，陈道长很讨厌这里的感觉。他知道教堂也有各种各样的风格，而设计这个教堂的人一定是得了抑郁症，到处都是低沉的暗色调。

突然，马辉脚下的一块地板被踩穿，扶着他的两人也差点被连带着一起摔倒。

陈道长听到声音一转身，见马辉一只脚的脚掌陷进地里，还以为是要被什么抓去，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还好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然而不完全是虚惊一场，在摔倒后马辉感觉到有东西出现了。

两个助手拉着马辉的手臂，而马辉双膝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简直是刚被严刑拷打过的模样。

这个虚脱的模样使得陈道长的良心备受谴责，仿佛他真的用烧红的铁块烙过马辉一样。他改变了想法，觉得还是让马辉离开这里更好。

他也在马辉的手臂上加了一道力，边拉他起来边说：“走吧，我先带你离开。”

马辉摇摇头，嘴里发出了冰冷的声音：“她来了。”

陈道长一惊，停下了原本的动作。这句话的余响在他耳中回荡，像要渐渐把马辉的五感和他的共通起来，把马辉眼里所见映进他的眼里。

“她在哪？”陈道长小声问。

马辉抬起头，用一种幽幽的眼神，越过陈道长的肩膀，看向他的后方。

陈道长慢慢转过头，那里是耶稣像所在的地方，他只看见了一尊脚步被涂鸦过的石膏像。

而马辉看到的，还有从石膏像后面伸出来的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