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和刑天的身影被九天和凡界之间的云雾遮挡，我只能听见云雾中不断传来雷鸣般的碰撞声。

大地还在震颤，乌云翻滚得更加剧烈了，甚至连九天都在微微晃动着，但那道落入黑洞的九天气势，却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它正变得越来越粗~壮、色彩越来越斑斓炫目。

说真的，我现在很怕老孙一不小心把天给捅破了，更怕小九天在天墓中形成，到时候别说就九天，整个三界都会回到洪荒时代。

当我寻着激斗声传来的方向找到老孙的时候，他在奋力挥动着定海神针，和刑天打成一团。

他们的战斗方式异常简单，一个抡圆了铁棍，一个挥舞着大斧，硬碰硬地你来我往。

老孙已经现了原形，他身上的衣服基本上都破烂了，好在那一身猴毛成了他的遮羞布。不得不说，老孙其实长得很凶恶，完全和“美猴王”这三个字不搭界，尤其是那对锋利的獠牙，在阳光照射下翻出一道冷艳的寒光。

刑天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但胸口上的鲜血看起来却异常清晰，此时，他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断流出的鲜血让他胸口上的那张脸变得更加狰狞。

两个人看上去都非常狼狈，却依然像两头饿狼一样缠斗着，他们没有时间去施展其他的法术，就是反反复复地拿棍子抡，用斧头劈。

但我心里很清楚，这一场看似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战斗必须立刻停止，否则我脚下的这片山林很快就会全面崩溃。

心中一边这么想着，我一边可以收敛了身上的气息，悄悄靠近刑天。

在当前这样的情形下，我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制服刑天，要想结束这场战斗，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他！

刑天没有留意到我的存在，正在酣战的老孙也没有看见我。

我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来到刑天身后十米左右的位置，猛地吹出一口混元气。

可就在我吹气的时候，老孙发现了我，当时他也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我一眼，可他这一次极为短暂的分神，却让久经战阵的刑天发现了问题。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刑天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了我的混元气，同时在老孙面前卖了一个极大的空当。

我顿时反应过来，他这是要逃走！

老孙显然也发现了刑天的意图，一不做二不休，举起定海神针，狠狠砸向了刑天。我看得出来，老孙这次是下了狠手，他也动杀心了。

刑天这种麻烦人物，宁可杀了他，也绝不能让他逃走！

在这一点上，我和老孙不用交流就达成了共识。

可刑天毕竟是一世战神，在老孙出手的同时，他将大斧横在胸前，挡住他身上最大的一处弱点——曾经被黄帝斩断的脖子。同时偏过身子，用肩膀硬抗了老孙拼尽全力的一击。

一声闷响之后，刑天的肩膀被定海神针砸得稀烂，一大捧鲜血像残阳中的雨水般洒向天际，接着定海神针上传来的巨力，刑天快速朝着老猫和九天石所在的地方飞驰而去，紧紧一瞬间，我和老孙就被他拉开了至少两千米的巨力。

老孙脸上立刻浮现出愤怒的表情，但现在这种情形由不得他开口叫骂，他只是狠狠咬了一下牙根，然后就追了上去。

重伤似乎丝毫无法影响刑天的速度，老孙已经用上了最大努力，却依然无法缩短他和刑天之间那两千米的距离。

两千米，对于我和老孙来说仅仅是轻轻跳一下就能跨过的距离，可现在，两千米的距离却如此遥远。

对于这样的追逐，我完全无能为力，只能站在九天之上，默默俯视着脚下发生的事情。

我听到刑天口中发出一阵诵读经文似的朗读声，我不知道他念出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同样不同清楚从他口中说出的是什么语言，只是感觉那种语言异常古老，隐隐之中，我还能感觉到这种语言似乎和出生时的混沌有着某种联系。

同时我也隐约知道，刑天念的这段文字，应该是一种无比古老的巫术口诀。

因为就在他念出这些文字的时候，在九天石的正下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涡流，桃舞脸上带着惊讶和恐惧，伸手将老猫拉开，而就在老猫的手离开九天石的时候，九天石瞬间被涡流吞噬，而涡流本身也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

刑天落地了，他就站在桃舞身边，老孙还在他身后奋力追赶着，而桃舞已经启动青瓷，一道蓝光从青瓷表面喷射而出，直直照向了刑天。

桃舞在强行夺取刑天的元神。

她不是刑天的对手，如果这个时候刑天誓死反扑，桃舞一定会死的。

还好，刑天没有，他看着桃舞手中的青瓷，胸前的怪脸上露出一个十分释然的笑容，那笑容好像在说：“终于结束了……”

没错，这就是那个笑容带给我最直观的感觉——终于结束了。

可这种感觉却让我的心里变得从未有过的烦躁。

下一秒钟，刑天强行毁掉了自己的元神，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某个东西爆炸了，就像是一个恒星在瞬息之间崩裂，化作一片璀璨的星河，又在另一个瞬间彻底消失。

元神崩碎之后，刑天的身体在几秒钟之内快速变得透明，直到彻底消失。

老孙来到刑天刚刚站立的地方，看看桃舞，又抬头看看天上的我，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我想，我此刻的眼神应该和老孙是一样的。

这时候周豫山也快完全消失了，我离开九天的地界，慢慢降落在他身边，他用那双模糊不清的眼睛看了我一下，然后又望着老猫，很开心地笑了。

老猫走过来，点上一根烟，将它递到周豫山面前。

周豫山没接，他看着老猫，慢慢吞吞地说：“这一场赌局，是你……赢……了……”

他的话没有完全说完，人就消失在了我们眼前，而凝聚在天墓之中的九天气场，也在慢慢消散。

老猫的手举在半空中，很久没有落下。

幽冥洞天的气场消失之后，一场风雪铺天盖地地来到了这片寸草不生的死地，漂泊的雪浇灭了老猫手里的烟头，也浇灭了我们心中最后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