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扯开话题，问老孙王向民说了什么没有。
“嗯，全都招了。”老孙一脸神气地说：“王向民说，从一年前开始，他就经常看见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以为自己得了神经病。他担心王大力把他送进疯人院，就悄悄离开家，到老巷子口租了间地下室。可那些东西还是阴魂不散地跟着他，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地下室的角落里有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当场吓得魂不附体。再后来他就急匆匆地逃出地下室，搬进了城南附近的一家宾馆……”
根据老孙的描述，王向民入住城南不久，就听说城里来了几个南洋降头师，就住在小天桥附近的一个小旅店里。当初王向民可是把这几个降头当成世外高人的，又是请他们吃饭又是送礼，很快和他们打成了一片。
在一次酒席上，王向民说出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遭遇，几个降头满口答应着要帮纳福消灾。为了表示感激，王向民在附近的高档小区租了一套房子给降头师们居住，由于房子的面积够大外加小区本身够奢华，每月的房租即便是对于王向民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自从降头师住进去以后就没了消息，王向民联系他们也联系不上。离家时，王向民带的钱不多，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自己的钱包却越来越干瘪，王向民心中焦急，但又不敢去招惹那几个降头。走投无路的时候，王向民想起了小范，在王向民的记忆里，小范对这种灵异的事似乎很感兴趣，也懂一些风水玄学，所以在他最无助的时候，女朋友小范就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之后的事就顺理成章了，王向民去找小范的时候正好是黑水事件爆发的当夜，在那里他不但看到了假路霜，也目睹了小范原形毕露。之后王向民在小范的帮助下死里逃生，在城隍庙一代躲了半个月才疯疯癫癫地回了家。
就算是被吓丢了魂，他还是没舍得抛下那套房产。
不过平心而论，王向民也真是命不好，交了这么个女朋友，又碰上这种事。
他在地下室看见的那双眼就是小范的，他看到的鬼，听到的声音，也是小范的杰作。虽然小范是出于好意，但她显然高估了王向民的承受能力，低估了那套房产对王向民的重要性。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出乎预料，但也合乎情理，很多时候，很多事就是这么无奈。
老孙一边详细描述着王向民的种种经历，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我，一脸表情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口气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好像黑水的案子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查出来的似的。
我看得心里特别不爽，很果断打断他：“行了，你打住吧。这些事小范早就告诉我了。”
“啊？那你不早说，害老子废了这么多唾沫。”
“你自己话多能怪谁啊？说正事吧，我们现在虽然知道凶手是谁了，但关键是怎么把她引出来。”
“知道是谁了？谁啊？”
我告诉老孙凶手是一个惨死于一年前的女人，叫路霜，又把路霜的悲惨经历和我的一些猜测说了一遍。
老孙一边听我说一遍不停地点头，到后来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犹豫的神色，让我非常不理解。
我戳了戳他的后脑勺，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老孙故作镇定地回答：“嗯，我觉得你的想法应该是对的，对方隐忍那么久才动手，肯定是在等待时机。”说完转身就想走。
“不对，这不是重点。”我一把将老孙扯住：“你怎么一脸便秘的表情？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老孙扭捏了半天，才说：“这种事你问我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打架还行，让我查案断案基本上等于废人。我就是觉得那个路霜挺可怜的……”
“不对。”我立刻打断他：“你肯定知道什么事，快说，你不说我就到释老板那举报你吃猪蹄。”
“我擦，这么狠？”
“就这么狠，怎么着吧！”
老孙憋着脸瞪了我半天，最后还是怂了：“有你这种朋友我真真是倒了血霉了。我告诉你吧，再过段日子就是阴历七月十五，鬼节，到了那天阴气大盛，很多恶毒的阵法都适合在那天摆阵。我怀疑，黑水元凶之所以等了五个月才下手，可能就是为了布置某种阵法。不过我对阵法没什么研究，这种事，你得去找……去找老普。”
“老普是谁？”
“城隍庙那边卖水果的一老头。”
我松开老孙，盯着他的眼睛，觉得他好像没骗我。不就是一老头吗，你至于扭捏成这样吗？不过回头一想。老普？怎么感觉这么耳熟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全员出动，去城隍庙找老普。
本来我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可桃舞非要跟我一起，说什么最近缺乏维生素，正好买点水果补补。我怕桃舞对我图谋不轨，就强逼着老孙跟我一起去。老孙拗不过我，说什么人多力量大，人多好办事，又拉上了小范。小范怕王向民一个人在家想不开自杀，就又叫着王向民跟我们一起上路。
本来是我要去找老普，结果一路上只有桃舞自己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和老孙他们几个都是一脸苦大仇深。
王向民也不知道到底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一路上跟小范保持着很远的距离，可小范叫他一起来的时候又没怎么推辞。
人类果然是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物种。
城隍庙我是第二次来了，上次在这转悠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个叫“天竺葡萄”的蔬果商店，没想到这一次来，这家果蔬店就成了我的目的地。
店老板是一个看开起来很有精神的遭老头子，一看他那张黑乎乎的老脸我就想起他是谁来了。
这老头我认识，他是老孙的小学老师，想当年他对老孙格外照顾，老孙也特别孝顺，算是师徒情深。直到老孙在天庭狠狠闹了一次，天庭问责的时候，老东西打死不承认老孙是他学生。后来释老板拿老孙开涮的时候他也没出来帮忙，从那以后两人就结下了梁子。
没想到多年没见，普老头已经从误人子弟的行当功成身退，转行卖起了水果。
普老头一看有人光顾，赶紧出来招呼，一不小心看到了藏在我背后的老孙，老脸刷一下就阴了下来：“哼！你还真有脸来！”
老孙也是脸一黑：“你以为我愿意来啊！”
普老头又看了我一眼，不屑地对老孙说：“你怎么跟他搅在一块了？还觉得祸闯得不够大？”
哎呀我擦，你们抬杠就抬杠怎么连我也带上了？我突然有种拿块砖胡他熊脸的冲动。
说起来普老头的修为跟我也差不了太多，真刀真枪硬干就算能干翻他，我也占不了多少便宜。不过现在可是在人间，不能用神通，我比他年轻，他肯定打不过我。
这时候桃舞站出来打圆场了，说过来办点事，普老头愿意帮忙的话可以考虑买他三斤葡萄。
普老头接着就乐了，嚷嚷着好说好说，现在大家都在人间混，本来就应该相互照应，有什么问题只管问，看在熟人的份上，葡萄给我们算九九折。
我一阵无语，心说几年没见，这老东西也变了，我记得他过去总说什么“名利金钱皆粪土”，可现在盯着老孙钱包的眼神，分明就是想把里面的粪土给生吞了。
见我和老孙都不想搭理普老头，桃舞就把事情来龙去脉给普老头简短地说了一遍，普老头皱着眉说：“他们的确是要摆阵。怨气化灵，魔夜血祭，这是一种出自上古巫祖一脉的阵法，可以反转天道，让死人复生。看起来，是有人要逆天改命啊。”说完又把一张老脸转向我：“你不是也是巫祖之一吗？难道没看出来？”
我说我从小就对阵法没兴趣，问普老头怎么把那个路霜引出来。
普老头说不用刻意去引，容易打草惊蛇，又说七月十五百鬼夜行，就是阵法发动的时刻。对方花了这么大力气布阵绝对不会因为我们的出现在最后时刻放弃，到了那天晚上，阵眼一代鬼气凝聚，冲撞紫微星，路霜肯定就在那里。
看来这趟是来对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早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多读点书，不跟着元老板整天游手好闲地瞎混。
该问的问完我们就该走了，临走的时候普老头跟中邪了似得拉着老孙，非让他卖葡萄，还说这是平等交易。
后来我就明白老孙为什么那么烦普老头了，也知道老孙为什么非带着小范他们来了。
老孙让小范付的钱，说什么只要帮忙付账，日后天庭判刑的时候能轻点。
付钱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葡萄的标价，尼玛一斤两千多，你家卖水果啊还是抢钱啊！
离开葡萄店的时候普老头堆着一脸笑，让我们有空常来玩，我估计他是怕店里那些水果太贵没人买。这还不算完，路过菜市场的时候老孙不放心，随便找了个秤称了一下，说好的三斤葡萄竟然只有两斤六两半。
黑心黑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