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听老孙说他把诊所开在东北老林的时候,我就知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因为各种缘由到那个地方去,而且不用说,如今的东北老林附近不止多了一家破诊所,还多了一家青椒炒肉饭店。
在冬至刚过的第二天,我收拾了行李,来到老孙的诊所。
从老张给我的那份文件来看,这一次我肯定是要进山的,不但要进山,而且要深入山腹。
可老孙和桃舞却商量好了似的把店开在了山脚下的一个小县城里,我问他们怎么不把店开进山,两个人的答案也出奇地一致:“山里没生意。”
老孙的诊所依旧开在一座荒弃的旧公寓里,桃舞则把店开在了六门大街的尽头,穿过那条街就能远远地看到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山村,那里就是老林子的入口。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原来在菜市场看大门的老章现在正式成了我们的人,他晚上要在老孙的诊所里帮着老孙给人做手术,大清早还要骑着辆三轮车到集市上给桃舞的饭店批发食材。
老章很实诚,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手脚麻利,很多年轻人都没有他的精神头,老孙和桃舞都很喜欢他。
不过老章很少提起自己的真名,有次老孙花了好大力气才从老章嘴里把他的真名套出来:章二梅,一个大男人取名叫“梅”,换谁也不好意思说,所以我们还是叫他老章,同时选择性地把他的真名给忽略了。
在老孙家住了将近一个月,我几次想进山都被桃舞阻止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原因,反正就是不让我进。
直到腊月初八这天,桃舞给老孙打了电话,让他带着我和老章到青椒炒肉饭店喝腊八粥。
自来到县城以后,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青椒炒肉饭店,和过去一样,店还是那家店,门面、装潢一点都没有改变,而门前还站着一样的人。
大雪铺天盖地地散落下来,伴随着一阵寒风吹乱了桃舞满头青丝,此时她正穿着一身桃红色的绒衣站在我面前,冰冷的空气中依旧带着一种特有的玫瑰花香味。
桃舞身上有一种魔力,每次当她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思维就会变得一片空白,而在我眼中的世界,周围的风景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桃舞站在不远处盈盈地对我微笑。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可以专心地看着她,她也在专注地望着我。
直到桃舞朝我挑了挑嘴角,说:“坏人!”
这时我才清醒过来,然后被桃舞挽着手臂走进饭店的大门。
刚一进门,我就听老孙在后面酸溜溜地说了句:“唉,合着我和老章当电灯泡来了。”
我没理他,过了一小会又听见老章说:“电灯泡就电灯泡呗,其实你还别说,我觉得桃老板和老狄挺般配的。”
桃舞耳朵尖,听到这话立即白我一眼,接着又朝我抛了个媚眼,看得我浑身一哆嗦。
就听老孙又在后面跟老章说:“嗨,般配个屁,人桃舞好好一黄花闺女,老狄天生就是一花心萝卜,这些年都不知道祸害多少良家妇女了。”
老孙话刚说完,桃舞就特别配合地在我腰上狠狠拧了一把,我看大厅里全是人,不好意思喊出来,只能强忍着疼,一边不停地朝老孙使眼色。
谁知道这厮看了我一会,摆着一副看麻烦不嫌事大的嘴脸说:“老狄啊,我说你也是,和人桃舞好这么多年,到现在不给人家一个名分,还整天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唉,算了,懒得说你了我都。”
我刚要争辩几句,桃舞突然伸手在我的左肋狠狠拧了一把,疼得我当时差点喊出来。
好在事后桃舞也没再难为我,带着我们几个来到二楼一个单间里,让服务生给我们端来腊八粥,然后她就一个人甩门走了。
我长长松了口气,就听老孙又在一边嘀咕:“唉,多好一姑娘,怎么就看上了狄江这么个废人呢。唉,暴殄天物啊真是。”
老章也特别配合地附和一句:“嗯,的确是鲜花插牛粪上了。”
这两个人今天怎么老跟我对着干?不对劲啊,这里面肯定有鬼!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孙,老孙一开始只顾着喝粥没留意我的眼神,直到他一抬头和我的眼神对上的时候,那张老脸刷一下红的跟什么似的。
我擦,果然有问题!
老孙见势头不对起身就想跑,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冲他喊:“露馅了就想跑?说,你和桃舞有什么阴谋!”
“也没啥,”老孙顿时挤出一脸便秘的笑容,对我说:“其实我就是觉得,你看你和桃舞这么多年了,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我就是觉得吧,桃舞其实挺好的,也不知道你这些年到底扭扭捏捏个什么劲。老狄,这次你就听我一言,给人桃舞个名分吧。再退一步说吧,你和桃舞都单了这么多年,都应该有个归宿了。”
听老孙这意思,桃舞今天叫我来不就是为了……为了逼婚!
我擦,逼婚!这还了得!
想到这,我二话不说,甩开椅子就跑。
老孙和老章伸手抓~住我的外套,我直接把外套脱了,穿着件保暖就冲出了单间。
可我刚一出门就拔不动腿了。
因为我发现此时桃舞正背着双手站在楼廊口,她眯起眼盯着我我看了一会,才轻柔地叹了口气:“这么急,要去哪啊?”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茬,当时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竟然说了一句:“上厕所。”
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从小到大就没上过厕所。
桃舞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过了很久她才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来,我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份用塑料纸包裹起来的文件。
刚看到这份文件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结婚协议书之类的东西,心里就不停地打鼓。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结婚不需要签什么协议,只有那些离婚的人才有协议书。
桃舞来到我面前,撕掉文件外封的塑料纸之后将它递给我:“自己看。”
将文件打开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一份人事档案。
老孙和老章听到桃舞的声音也跟了出来,老孙一出门就冲上来抓~住我,嚷嚷着:“老狄,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啊,你就……”
我正想骂老孙做人没立场、出卖朋友的时候,桃舞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老孙:“老孙,算了吧,这件事以后再说,先看文件。”
老孙这才发现我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看到第一页上的人事信息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什么玩意儿这是?”
桃舞在一旁解释道:“这份档案收录了当今最高明的一百零八个土夫子,你们从这些人里选几个一起进山。”
我知道桃舞前段时间为什么不让我进山了。
之前那些探险队进山探寻的天墓,其墓主人很可能就是郭嘉,当年天庭寻找百余年都无法找到的墓穴在一千五百年后的今天再次出现,其中大有学问。
而我手中这份档案中的土夫子们,很多都传承自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
据史书记载,东汉末年三国,曹操为了弥补军饷的不足,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衔,专司盗墓取财,贴补军用。其盗墓手段之高明,对建筑风水之精通,中原五千年历史中,无人可与之比肩。
至于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是从哪里得到的盗墓传承,从古至今一直争论不断。不过在我看来,这两个盗土世家能够在盗墓一门中屹立巅峰,并且在千年之后依然门丁兴盛,和郭嘉肯定有着莫大的关系。
能把天庭地府玩弄于鼓掌的凡人,古往今来只有三个人,郭嘉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最年轻的一个。
不过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得到这些盗土世家传承的人中竟然还有不少外国人。
文件中的第一份档案就属于一个名叫桑切斯的南美人,而且在这份档案中还用红色水彩笔明确标注了几个词汇:杀手、雇佣兵、盗墓十年、人命。
我不禁皱起了眉头,问桃舞:“这些注释是什么意思?”
桃舞说:“他最早是职业杀手,当过雇佣兵,十年前才入了摸金校尉门下。这个人在盗墓界的名声很差,他喜欢黑吃黑,手里攥着不少命案。不只是他,这份文件中的所有人手里都有命案,他们原本就是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
我懂了。
如今就连我们也不能确定老林子里到底有什么,凡人入山,更是九死一生。
本着“生者不应枉死,妄生者不该苟活”的原则,我们这次进山,只能带着这些背负命债的人,他们这次跟着我们进山,不仅仅是帮我们的忙,另一方面也是在还自己的债。
“好了,”我将手里的文件还给桃舞:“把这些人全都招来吧,到时候让所有人分成十组依次进山,罪孽最深的先进山,另外挑几个负债少的人跟咱们一队,最后~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