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的出现，似乎为这个混乱的棋局注入了唯一的合理性。

存在即合理。这句话我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我知道，三界之中，没有人能逃脱鸿老板的九重大道，就算是鸿老板自己也不能例外。

鸿老板不是三界秩序的化身，可他却代表了九天九地之间唯一的真理，秩序可以被更改，甚至被颠覆，但真理，亘古不变。

当初世界初成的时候，就遵循了物极必反的至理，所以阳间和阴间的空间在交汇时，阳间的阳气几乎没有任何过度的变成了极度浓郁的阴气，这样的阴阳交割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空间的撕裂和重叠。

虽然先天这门课我学的很烂，但还记得其中的一些内容，比如空间的尽头是时间，时间的尽头是空间，空间和时间在万宇之中如同一个交融在一起的圆形，但在它们相交的地方，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还是阴阳两极，一切都是错乱的。

也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找到无疆大道的真理，在那个地方，四象八卦是不存在的。

《太平要术》传授给郭嘉的，就是这样一种蕴含了大道至理的风水学说，这种学说脱胎于先天。换句话说，郭嘉的出现，不但是为了告诉我水中月的存在，同时，也是对我能力上的一种弥补。

我现在已经很清楚了，郭嘉是鸿老板专门留给我的，他说手握《太平要术》的能化解九天大劫，而这个人，不是郭嘉，而是我。

现在我手中就握着《太平要术》，而郭嘉，则作为我的助手一起肩负起化解九天劫数的重担。

我不知道鸿老板将郭嘉这样一个凡人拖下水是对还是错，但我相信，他这样一定有他的道理。

至于我相信鸿老板的理由……还是那句话：“存在即合理。”

心中一边想着这些，我深吸一口气，对郭嘉说：“我能在这里遇上你，就说明，九天的这场大劫，马上就要开始了。”

郭嘉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这场劫难，在鸿钧道人托梦给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当初《太平要术》上说我会在天墓中遇见仙人的时候，我多少还有点疑虑。不过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书上说的没错。”

我能明白郭嘉这番话的含义，桃舞似乎也从中参悟到了什么，只有老孙一脸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郭嘉冲他笑了笑，指着我说：“他身上的气场很混乱，不对，不是混乱，应该是混沌。这和《太平要术》上的大道至理不谋而合。”

老孙显然还是没听懂，很烦躁地挠了挠咯吱窝。

其实何止是我，桃舞能从凡界之中经营起一片只属于妖界的自留地，也表明了她是三界秩序中故意遗漏的一个不安定因素。而老孙，从天生那天起，就是三界之中的一股乱数，就连三清就无法推算出他的命运走向。

我们三个，就是三界之中最混乱的存在，而应对九天大劫所需要的，似乎就是我们这样的人。

我现在也很难说清楚自己的心境，一边感觉所有的事情都会到了起点，一边又觉得所有真~相触手可及。

混乱，似乎就是鸿老板所预言的这场劫难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时桃舞长长吐了一口气：“狄江，我现在明白老张为什么要让你趟这脚浑水了，自始至终，他都知道事情的原委，也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鸿老板刻意安排的。”

我摇头：“也未必就是这样。他找我，很可能是早就察觉了天庭有内鬼的事，难道你忘了，百眼魔君身上曾出现的金乌阳气？”

桃舞和我对视了一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就陷入了沉默。

就算所有事情都是鸿老板事先安排好的，可老张作为天界主宰、三界秩序的化身，也不可能直接将九天大劫的重担完全交给我，然后就在一旁袖手旁观。可他现在就是这样做了，对此，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天庭的局势已经严重到让他没有多余精力去管其他的事。

天庭一定出现了内鬼，而且这个内鬼，在天庭之中有着极大的能量，连老张都要受他牵制。

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起来，直到老孙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嗯，我早就觉得杨戬这人有问题！”

说真的，如果不是看他这些天忙里忙外，还花了不少钱，以我现在的心情，绝对会随手操~起一块砖直接糊他熊脸！

看在钱的份上，我忍了，白他一眼说：“人杨戬不就是当年在花果山阴了你一回么，当年也是各为其主，人家做的也没错。再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至于么！”

老孙的脸唰一下红得跟什么似的：“你不信拉倒，反正我就觉得姓杨的有问题！呸！”

我没再理会老孙，转而对郭嘉说：“《太平要术》这本书写得太晦涩，我文化程度不高，很多地方看不懂。之前听你说，再不把你放出来就来不及了，什么事情来不及了？”

郭嘉依然是那种人畜无害的招牌笑容：“哦，光顾着跟你们聊天，差点忘了。《太平要术》上预言，在你们进入天墓的时候，抢夺九天石的恶神也就快到了。”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我立即问他：“恶神是谁？什么时候到？”

郭嘉摊了摊手：“书上没说。”

我突然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可还没等我脏话脱口，在天墓顶端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那声音很特别，猛一听就像是手指甲和玻璃摩擦时产生的噪音，仔细一听，又如同洪钟大吕被敲击之后发出了尾音。

郭嘉当场皱起了眉头：“看样子，天墓中的混沌气场快被消耗殆尽了。”

桃舞问他：“气场完全消耗之后，会怎样？”

“不太清楚，”郭嘉摇头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混沌气场消失，九天之势就会灌入天墓，不过当初我已经在天墓中做了布置。任何墓外气场想在这里凝聚成型，都至少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坏了，混沌气场马上就要消失了，保护好九天石！”

“九天石在哪？”我匆忙问了一声。

就见郭嘉指了指身后的铁碑：“它就是，来了！”

他话音还没落，我就感觉到头顶上传来一股极为强烈的精纯阳气，抬头望去，就看见头顶上的洞窟中急速闪过一道血雾。

百眼魔君来了！

同一个瞬间，桃舞已经发动青瓷，在铁碑周围布下一层猩红色的煞气。

桃舞的先天气场就是煞气，而且是凶煞、阴煞两种气的合体，强烈无比、剧毒无比，连我这个不会望气的人，都能凭肉~眼看到这股气息的颜色。

紧接着，就听“呼”的一声轻响，在煞气的外围，散落下了几根带着浓重阳气的蜈蚣脚，一道血雾快速穿过郭嘉的身体，而后在距离我们不足一百米的地方凝聚成形。

百眼魔君大口大口喷着黑水，他双手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神色，同时用一种极为愤怒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们。

我朝郭嘉看了一眼，这家伙被百眼魔君穿体而过，却没事人似的，此时正一脸阴笑地看着百眼魔君，这种笑容，才能配得上他眼神中的那份狡诈。

盯着百眼魔君看了一会，郭嘉嘲弄似地说：“鸿钧道人早就算出了我今天会被人强夺元神，嘿嘿，小蜈蚣，现在你夺了我的元神，有什么感觉？”

老孙倒提着定海神针：“你怎么知道他是只蜈蚣。”

郭嘉笑了笑：“你当我这天墓是摆设么？他想进我的元神，只能中途现原形。不过，他虽然得了我的元神，但自从千年前我就不断制造法~身，每多一个法~身，我就多一个元神。这些元神和天墓中的气场相呼应，都带着一丝混沌气场，要说这种气场确实厉害，破坏力异常强悍。他刚才直接穿过了我的一道元神，现在还能活着，已经算是命大了。”

听到郭嘉的话，我没由来一阵烦躁，老子辛辛苦苦练出来的混元气竟然被一个凡人借用了……不，不应该说借用，这家伙简直就是在抢劫！

此时百眼魔君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身间立刻扬起一阵血雾，然后我们就看见他在血雾的笼罩下向前……跳了一小步。

我和老孙对视一眼，都是一脸不解的表情。

话说血雾蒸腾，百眼魔君不是应该施展开瞬身术了么？可他竟然只是接着血雾的掩藏跳了一小步，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此时百眼魔君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说是惊恐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且这件事足以让他感受到一种临近崩溃的恐惧。

可他显然还没有放弃，身体周围又是一阵血雾飞荡，然后他……向后跳了一小步。

他脸上的表情在不断变化着，原本青黑的脸色在惨白与火红之间不断跳跃着，片刻之后，惊恐和愤怒化作一腔黑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噗——”

这一口黑血似乎耗尽了百眼魔君所有的精气神，他瘫软地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瞪着郭嘉：“你对我做了什么？”

郭嘉冷冷看着他：“在我的地盘还想用瞬身术？还是那句话，你当我这天墓是摆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