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龙影紧紧的握着一端锁链,随着身下的男子,同时睁开了双眼,凶光毕露。
燕云陌猛然挥手,身外的龙影亦一把便将女子手中的锁链拽了过来。他再挥手,青龙劲顺着他的手臂流入困龙索里,这条黑色的锁链像是复活了一般,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正冲出幽冥。他的身体内,蛮荒血液在燃烧,手间的锁链化成一条神鞭向女子猛然抽去。
女子眼中怒火焚天,困龙锁迎面而来,而她显然不敢硬抗,只能在此化成雾气躲闪到远处。此时的一幕像是和之前完全颠倒,她眼中的猎物却是开始威胁到她的生命。而到底谁是猎人,谁是猎物?又或是谁是刀俎,谁才是鱼肉?
困龙锁扫过她之前所站的位置,摧枯拉朽,将本就枯死的老树直接打成残渣。她在一旁再此显化身形,竟然猛然冲向了旁边的桑海,黑雾瞬间就将男子笼罩,其中更有她气急的话语传出:“既然人人都阻我,那么就让我将你巫坛的年轻俊杰都杀个干净。”
燕云陌在原地不语,他此时早已没有了任何神智,而旁边的银发老人冷哼道:“休想。”
最终还是老人出手了,他身上青光和红霞交织,饕餮兽从他的身体上脱落,直接将女子化成的黑雾打散。黑雾从桑海身上散去,滚落在一边再次凝聚成一个女子放声的大笑。
而黑雾褪去的桑海,却是浑身瘫软了下来,他半跪在地上,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叮—,”时间像是静止,又像是在突然划破永恒,整座鬼雾峰都似乎在这一刻开始剧烈的摇晃,风沙袭来,卷落下满林的枯叶,天空中似有云层开始覆盖,圆月沉寂,慢慢变的血红,就像是异世的狼人传说。
“啊—,”桑海抬头,仰天长吼,他上身的衣衫都在此时完全炸开。而他,在隐约中想起了之前在那棵巨树上所见的刻字。
银发老人一步迈到他身后,缩地成寸。他抬手死死的按在桑海的头顶上,上圣仙法将其全身锁住,他转头看向女子,大喝道:“青禾,为何会这样?”
女子凄笑,冷冷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此地禁血吗?”
老人一怔,而后更是猛的一拍额头,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你是说,这里是亡魂葬地?”
黑衣女子在地上发笑,笑容扭曲而妖异。她说:“巫咸,你真是老糊涂了,依你们巫坛的阵道造诣,难道看不出此地的格局吗?”
“这里终年雾霭,不被阳光和尘世烟火所沾染,山下亦是冥水长流,你可知古时有多少圣人埋骨于此处,神魂执着于尘世喧嚣,迟迟弥留于这林间荒野里,不肯轮回归去。”
银发老人怒吼,“你迁怒巫坛也罢,可是你为何要连累整个蜃楼?”
桑海的身体在颤抖,满山消失的雾气再次出现,且以他为中心,向这里疯狂的扑来。
身后,燕云陌的身体‘噗’的一声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他身外的龙影慢慢消散,体内的血液也平复了下来,而那根黑色的锁链,也化成了一条黑龙缠在了他的手臂上。
黑衣女子说道:“别说的那么正义与神圣,其实你应该知道,于我而言,蜃楼和巫坛并无区别,纵使大禁和天堂在我眼里,也并无异常。我所在乎的,只是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的后人,都是我和他生命的延续,我们爱情的结晶。而今时如此,也只是形势,直属情非得已,更谈不上什么迁怒与连累,说到底都只是为了目的。”
“所以,巫咸,于我而言,是不在乎过程的,我要的只是结果,哪怕在过程中血染蜃楼,又或是涂炭生灵,又与我何干?”女子继续说道,脸上是全然的冷漠。
银发老人气结,他转身死死的看着女子,目中只剩下寒霜。
“你该死。”他缓缓的说道,话语中再无任何感情。
桑海的身下,那抹鲜血在地上凝聚,并未沉入土壤里。黑色的雾气满山遍野的浮现,直冲那团血液而来,这座鬼雾峰还在摇摆,山下的冥河水呼啸,脱离河道,像一条巨龙一般冲破河岸,在整个鬼雾峰的山脚下盘绕,滴水千斤,似是比水银还要沉重,又像是一条真正的巨龙正在从沉眠中苏醒。
鬼雾峰里雾影如潮,月光从天垂下,照的整片大地异常的妖异。
山峰还在摇晃,山顶上空的明月也似乎在跟着摇摇欲坠。山下的冥河水扩散出涟漪,似乎有人影正缓缓从水中冒出头来。山上的雾影颤抖,而整个蜃楼大地也似乎已经开始摇晃,鬼雾峰上,有绝世阵纹显出虚影,而远处的所有大山上,都有阵纹缓缓亮起,似乎要从整个蜃楼山川上脱落。
而冥河水中的人影也慢慢完全显化出来,这些人影完全是由水银铸成,毫无生机,亦无任何情绪波动,他们站在那里,挺拔而坚毅,像是古老的战神,专为战斗而生。这些人的手上,有人持剑,有人持枪,也有人持刀,他们手中的兵器不一,带着水银特有的光泽,冰冷而阴森,像是正从地府征战而出。
这些人刚好八十一人,他们在冥河水上缓缓移动,波纹在脚下不停的浮现,以这种平常的移动,在水面上刻下成千上万的阵纹。这山脚下的一切,无人发现,包括此时正化身他域,降临在山中的银发老人,也是全然不知,若是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才是正真的上圣伐仙阵。
鬼雾峰里风沙遮眼,燕云陌和青禾各自倒在一旁,燕云陌因为血脉觉醒,在神智尽失之下,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昏死了过去。而黑衣女子,也因为困龙锁的反噬,在加上青龙劲和饕餮纹的连续侵袭,伤了神魂本源,此时正是有气无力。巫咸站在桑海身后,以两卷天书护住桑海,挡住四面八方而来的黑雾,这些都是古时诸圣死后残留的煞气,若是被这些东西侵染,他将会永世的沉于黑暗里,一生为这些煞气而奴役,将其一切主导。
显然,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银发老人的身影在淡化,上圣仙法的光芒在锐减,化身他域的时间已经到了最后时刻,而整片蜃楼大地里的所有山川上,也都是亮起了绚烂的光霞,兽吼声在山林里若隐若现,似乎更有一股蛮荒的气息在慢慢苏醒,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浓郁……
在蜃楼部落外的不远处,有一片古朴的楼阁正藏在朦胧的阵法里,看不真切。在这片楼阁里,有六个老人在树下对饮对弈,看月空无云,听一曲悲歌,叹尘世悲凉往复。然而,在那明月变红的刹那,他们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或棋子。
而这六人,同样是巫坛十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