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地的两极,存在着巨大的反差。极东之地充斥着无尽的光明,而极西之地则被一片黑暗所取代,在东部的极点,传说有一处仙台,过了仙台便是神仙所居的天堂。相反,在西部的极点,传说有一处鬼门,而过了鬼门,便是放逐恶鬼的地狱。而在仙台和鬼门的中间地段,便是所谓的人间界。
不知道这片天地到底存在了多久,古老的连那些老人也忘记了它的历史。
世内大禁统一数载,但战争依然不断。
在人间界的中心,坐落着一座古老的城池,世内之人称其为天启城。
“陛下,各大城池都已搜遍,天启城和云都城方圆百里都已布满暗哨,仍不见龙将军身影。”城楼上,一哨兵身披铁甲,腰挂青铜宝剑,单膝跪地。
中年男子抬眼,平静的注视着远方,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波动只有眼底隐藏的一丝疲倦一闪而过。他开口道:“不用在找了,他已经走了,这生怕是都不会回来了。”
铁甲哨兵闻言,微微一愣,他眼中也闪过一丝疲倦和遗憾。这场战争真的打的太久了。最后要不是龙将军,败亡的将是他们吧!哨兵心中轻叹,悄悄为龙将军遗憾惋惜,然而将士的宿命终究不能令他表现太多的情怀。
深夜。月光从天穹中洒落,将整个天启城照的一片银白。城中的人们都沉寝在胜利后的喜悦和对死者的淡淡默哀中,也许此时也有很多人正在为那个身披铁甲、浴血奋战的将军惋惜。
皇帝还在城楼上站着,如此已是一天了。那个冷傲的男人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中年皇帝心中叹息。他抬头看着东方,月亮正悄悄从那里升起,在黑夜中它是如此的璀璨清晰。时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无知少年。
“大哥,你真的要去那里吗?”一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怯生生的道。
男子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双眼紧紧的注视着他,半响才道:“非去不可。”
“父皇他同意吗?”少年低头。
“他不知道。”中年男子随意道。然后拉过他轻轻在他耳边说:“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少年沉默,没有开口说话。中年皇帝抬头看着天空,如今时过境迁,若果没有记错的话,那一夜,也是十五。圆月降霜,目光所及之处,一片冰寒,那样的寒冷仿佛会冻碎一切,包括梦想和情感。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这种感觉,在二十年后的今天会再次出现。
少年站在城楼上,看着离去男子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没有人看到他眼角沉沁的泪水和心里坚定的承诺。
一瞬间,乌云覆盖了月亮,也覆盖了一切。
中年皇帝望着夜空道:“哥,我等了你二十年了。如今,我早已坐拥天下,可你却一如二十年前一样在那仙台之地不见踪影。你还活着吗?我给你送来了一个人,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你一定会见到他的。他和你很像,如果他不是只有二十七岁的话,我还以为他就是你呢!你知道么,在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你回来看我了,可是转瞬我就知道,他不是你,你早已消失了。父皇驾崩前对我说,一定要找到你。全天下只有我知道你去了哪里,可我又要如何去找你呢?”
夜风吹过,月亮从乌云中缓缓跳出。
“嘭。”月辉下,烟花绽放,整个天启城被一片欢呼声湮没。
大禁朝319年,三年战火,云都城的叛乱终于平息。而年末龙将失踪,大禁皇帝濯轩重点大将,镇守四方,天下一片安详。
大禁朝东部,这里名为落霞岗,传闻这里有天地下最美丽的晚霞。
已经离开一年多了,从天启城到这来,若不是有水路,若不是有天底下最快的“流云帆”,估计最快也要三年吧!
好巧正是黄昏,整个落霞岗一片金黄,远处天际,云霞异彩,宛如天境。
“真的很美啊,可惜你看不到。”地上有一男子颓丧的坐着,轻轻摇头。一年的全力奔波耗去了他太多的精力。远处山里的百合香催的人欲要睡去,男子闭上双眼,沉沁满腹哀思。这样美丽的景致不是他不愿去看,而是一个人面对美好的东西,难免想起她人的好。
繁华的市集已经远去多日,落霞岗上的夕阳还未落去,一些男女簇拥在一处,细数天上晚霞,不甚乐之。男子从落霞岗上匆忙下到酒楼,过去的情形他不愿再去回首。
男子在一窗前坐下,夕阳将他的头发照的金黄,晚霞还挂在天上,只是不复初时光彩。这处酒楼便是人间交仙台的的最后一所了吧,过了这里,一直向东,便是所谓的登仙之路。从此处一过,越往东便越来越亮,将会出现极昼现象,越往东极昼时间越长。而所谓的仙台,终年也不见一个黑夜。男子灌下一壶热酒,所有心酸痛楚接踵而来。落霞岗上男人的高歌和女子的嬉戏尚在耳边,而他的思绪却是已游离的老远。
他始终无法明白,大禁百万铁骑,为何迟迟不能攻下云都,还险些落败。
“我可以坐这里吗?”有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请坐,这里没人。”男子轻笑回答。
眼前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一身翠绿淡妆将身形衬托的玲珑有致。夕阳从天边洒来,照在她的裙边衣角上,更显明艳照人。少女轻抚额前秀发,轻声道谢。男子隔着尺间的距离可以看见她额前细小的汗粒,还有些许少女独有的清香随空气淡淡的缭绕鼻间。
“你从很远处来吗?”男子问道。
女子看着他,微微皱眉,对他的冒昧不喜。“先生如何见得?”
“眼中神色有一丝疲倦,但并不黯然,额前有细小汗粒,但呼吸平缓。”男子抬手,将杯中酒饮尽。性格如他,丝毫不去在乎那些俗世礼节。
女子愕然,“我叫雪铭,从大禁而来,请问先生从何而来?”女子看着他,轻轻问道。
如此回答却令对面的男子在瞬间陷入了沉默,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的清问。
“嗯?先生有疑惑?”见他发愣,女子小声询问。
咫尺的低喃传入耳中,如若多年前的雨夜。男子摇头轻笑,“燕云陌,也从大禁而来。”
“你也来自大禁?”闻言,女子有些惊喜,一扫之前不悦。
“怎么,不可以吗?”男子反问。
“不是。”雪铭抬手将清茶倒入杯中,夕阳在她的脸上绽放,圣洁无比。他转头看向燕云陌,眼角唇间像是有微光清扬。“我只是好奇先生远从大禁而来,不去看这落霞岗最美的晚景,而是在这小馆一个人喝闷酒,却是为何?”
燕云陌放下酒杯,将目光瞥向远处山坡,眼中有美丽的云彩溢出。他没有回答女子的询问,而是反问道:“你不也是一样,同样远从大禁而来,不去看这天底下最美丽的云彩,却一个人来喝这清茶,试问你心里有一个放不下的他吗?”
闻言女子微愣,转颜轻笑道:“先生想多了,我没有你所说的情怀,只是一个人的晚霞确实没什么意思,莫不是先生你心中有个放不下的她吗?”
男子沉默,半响才轻轻点头。“有的。”他开口回答,然而简短中吐尽苦涩。
“噢,这样啊,那先生真是性情中人。”女子诧异,颔首致歉。“如此是我唐突了,让先生想起了伤心的事。”
燕云陌只是摇头轻笑,并不多言。
“为了表示歉意,就由我陪先生去看晚霞吧?或者先生就当陪一故人出游。何况我也想去看看这天下第一的晚霞了,黄昏孤岭,先生一定不忍我一个弱女子身处异地吧!”女子看着他,提议道。温柔的话语不容他拒绝。
黄昏就要过去,这落霞岗上的异彩也走到了落幕的边缘。男子背负长剑,在花丛中默默行走,身旁的少女也表现出几分年轻的活泼,不时在花间嬉戏,不时向他诉说云霞的美丽。男子抬头轻笑,心底叹息,如此良辰美景,身旁有佳人相伴,然而却不是你。天际的云彩也终于走到了尾端,那漫天流霞如同仙子的罗裟或是女神的裙摆,被落去的夕阳慢慢抹去,美丽不可方物。这样的景致仿佛不似人间所有,也许那过了仙台的天堂会是如此景象。
夜风轻轻吹来,将最后一点亮光一同抹去。这初时美丽的地方转瞬便被黑暗所笼罩。少女仰起头,看向男子的脸庞。“谢谢你来陪我看这晚霞。”山岗上,醉人的百合花香还在弥漫,少女的声音同样醉人。
“你来这里干嘛?不远万里从大禁来到这人间界的极东边缘,别说就是为了看这晚霞。”男子不为少女的温柔所动,他双目直直的注视着女子的眸子,低声斥问。
叫雪铭的女子微微一愣,被这一刻的冰冷气氛所摄,此时男子眼里的寒冷和漠然她深刻的体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那你呢?你又为何而来?”少女微怒,岁从小受尽委屈,但她从没见过这么多变的男人,前一刻还微笑可敬,后一刻却变得冰冷慑人,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男子不为所动,依然紧紧的注视着她:“我的事,不需要你管。”说完他便转身向酒馆走去。
雪铭一阵错愕,她在原地静立了片刻,纤细的手指紧攥裙边衣角。“等一等,我告诉你还不行吗?”犹豫中女子向前方离去的男子喊道,并向那道身影小跑过去。“等一等,我告诉你。”
前边的男子在此时停下,后头看她,脸上是那初时的温和。
待女子走近看到他的脸时,回想刚才一幕,竟感到几分恍惚。
“说吧。”燕云陌开口道。
“呃,我要去仙台。”女子看着他坚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