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摇晃,雾影缭绕在林间,像是枝叶般延伸。
山林间巨树无数,全部被雾气笼罩,黑夜凄凉,如今正值黎明前期,而再过片刻就会迎来初阳破晓,而鬼雾峰上却是在瞬间陷入了永夜。
此时早已风停,林间安静的异常,安静的异常可怕。
黑雾在翻滚,像是在无声的咆哮。而树林间,同样有无数幽光亮起,像是一双双冷酷的眼睛在悄悄靠近,似乎只要等到时机临近,就会注定将他们蚕食。
桑海和燕云陌背对相靠,弓身面对四周。
“这是什么?”黑雾在弥漫,而那些冷酷的幽光满山遍野的亮起,且越来越多,似是无数双无情的双眼在向这里注视。
燕云陌轻轻摇头,只是手间亮起的青光越发的明亮了。
巨树在摇晃,像是在拼命的挣扎。似乎只要再一瞬,就会挣脱那些雾影中的锁链。
今夜,似是永夜,黎明以至,可鬼雾峰的山林里依然黑暗无边,而那层黑暗之外的蜃楼大地上,明月如斗,满身清辉紧贴地面,似乎触手可及。
蜃楼部落里,所有异常也在此时散去,月光满山,亦将这里笼罩,而真正的祭礼这才刚刚开始。
银发老人低头,目光如初,冷漠和月辉交融,他背对众人,孤独且又遥远。今夜的祭礼还未真正开始,一切也将不同于往日,往年的多次祭礼也都是由他主持的,从祭兽灵一直到拜鬼峰,他都是冷漠相对,从未感觉到丝毫压力,然而今夜舍去其中几个环节,直接把重点转移到鬼雾峰之上,他一时倒有些感慨。
已是黎明之初,本该东升的残阳未见,倒是那轮明月还挂在天空中在越发的放大。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坠落天际塌陷而下,只是不知那样,是否会葬送掉所有的蜃楼人民。
雪铭已经恢复到之前的心境,此时也和桑田来到人群中静观这场祭礼。
夜,无风,只有满天清辉凄寒。蜃楼部落在此时变的越发的安静,部落中心的祭台下,人山人海,所有人连呼吸声都在此时屏住,他们只是虔诚的看着高台上的老人,激动的火焰将脸色都烧出红霞。老人纹丝未动,只是头上的几缕白发在轻轻飘动。他低着头,身下光华逝去,月辉占据他的整个双眼,在那不远的远处,那座高峰已经不再朦胧,它在月辉下越发的凝实,漆黑的如同一座铁山。
老人抬起头,亦在这个时候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上圣仙法在他手间流转,他去掉卷轴上的封印将其缓缓打开。卷轴不长,背面有云雷纹刻印,而正面竟然是一张洁净的白纸。
祭台很大,是由坚硬的岩石搭建而成,地上也同样刻满了云雷纹。
之前从蜃楼里选拔而出的三千弟子此时都已退到了后方,地上的血迹也早已被云雷纹吸收干净,过了今晚,只要那三千弟子中有人可以无缺的刻画出这地上的云雷纹,他们便可以进入巫坛,学习上圣仙法。
篝火在前,在祭台的后面,有几道人影模糊。这处空地上,有大树挺立,那里刚好是树阴所处,是月光的死角,尽管此时清辉如昼,却也不能将那里完全照亮。
老人将目光放到卷轴上,明亮的双眼不染尘埃,其中闪烁的光华除了冷漠似乎还多了几分凝重。他以上圣仙法滋养卷轴,那洁净的白纸上,慢慢的似乎有字迹浮现,且越来越多,越来越明亮。清辉扑面,地上的云雷纹似乎也在此时慢慢流动,但你凝目去看,却发现它依然静止。
而在这时,那祭台后面的黑暗里,有人影向前悄悄走了半步。
桑田在人群中静静观看,脸色亦是十分凝重。雪铭悄悄的摇摇她的手臂,在她耳侧轻轻说道:“那是什么?”她问的很轻声,似乎是怕她的声音过大,惊扰到旁边的人。声音虽小,但她还是问了,足可以表示她的好奇,而她平日叫桑田,都会先加个‘桑姐姐’,可此时则没有,这里足可以表现她的急切。
而她呢,就是这样的性格,想知道的就会问出来,就想弄明白,不会因为女孩子的矜持而藏着掖着。记得她从前和燕云陌同行的时候就老是问东问西,而那个男子一心只在仙台,虽红粉在畔,但哪有心情和她闲聊,最后实在烦躁了就冷冷的看着她说:“姑娘,好奇心是会杀死猫的。”或是一甩屁股,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在几天的时间里,无论她在怎么唠叨,都不会在理她。而她还是会不溃余力的吵个没完,有时候连燕云陌也佩服她的毅力。而这,似乎也是她的个性。
桑田转头看着她,似被她这股纯真折服。
“那个是传自巫坛的特殊卷轴,有些前辈说,那是古代圣贤留下的东西,记载颇多,知天地大厄,刻有远古秘闻,还是一件强大的武器,熟上圣仙法。被巫坛供为秘器,我自小在蜃楼长大,从未见过这东西被请出巫坛内部,只是小时候无事,在藏书阁陪哥哥看书时在典籍上见到过。背覆云雷纹,正面却洁净如白纸,必须以高深的上圣仙法才能解开封印,释放其中的力量。巫坛的典籍上注解,这种卷轴共有两个,被统称为天书。这个便是其中的仓颉卷。”
雪铭有些诧异,天书,竟然连这种东西也有。不过想想她也释怀,比起这天书,她还要去找仙台,是不是会更加匪夷所思?
也许是她们说话的声音很小,也许是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前方的老人身上,竟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们所说的话。
银发老人的手上,光华更甚,上圣仙法从他的手指越来越多的流入卷轴之内,而那页白纸上的字迹也越发明了,而首当其中的四个字,令所有看到之人的目光一紧。
天之罪恶。
祭台之后的黑暗中,此刻亦是变的越发的死寂。
桑田一怔,她的目光此时完全落在了那页白纸之上,而那行明亮的字迹,同样深深的将她震撼。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浮上心来,她强行拉回视线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是镇定之际又有新的不安隐现,她在人群中蹲下身子,清风顺着大地的脉动流转,远处的鬼雾峰漆黑如夜,桑海的右手上,上圣仙法明亮,而他左手上的卷轴,却是险些令她惊呼。
天书,红岩卷。
鬼雾峰里面,越来越多的幽光亮起。燕云陌盯着桑海手中的卷轴,有那么一瞬的愣神。这个卷轴同那个巫坛老人手中的一般无二,只是一个为青,一个赤红。还有的不同就是,这个卷轴背面所刻的不是云雷纹,而是与之伯仲的饕餮纹。
饕餮纹和云雷纹相其名,都蕴涵着高深的道迹,有镇邪之力,是由古时之圣所刻画,一直流传至今,但是很少有人掌握其中精髓。而这般卷轴上所刻,自是亘古所留。
燕云陌将目光移到桑海脸上,问道:“天书红岩?”
桑海看了他一眼,点头称是,嘴上说道:“燕兄果真博学,竟识得这卷轴乃是天书,还能辨出这是红岩卷。”
燕云陌摇头,“曾经在大禁的时候,听前辈们讲过,亦是好奇,便翻看过许多典籍,而在道册的最后一页,对世外珍宝的记载中,稍有介绍。”
“道册圣典,果真涉猎甚广。”桑海轻声叹息,亦有些向往。而失神中,那卷打开的卷轴上,所亮起的文字,让他们同时震惊。
天之罪恶,唯世不容,世之罪恶,唯圣所理。圣之罪恶,以离世而休,人之罪恶,以天谴而诛之。
白色的文字在卷轴上缓缓飘动,远处的幽光也在此时停驻,似是一股诡异的波动正随着这卷天书的打开而扩散。
燕云陌不解,这句话太过离奇,似乎在预言一个巨大的灾难,又似乎在解释一段过往的辛秘。
这样一段飘渺的文字,桑海亦是不解,可此地也并未留给他们仔细思考的机会。身后的巨树摇晃的越发剧烈了,似乎还有锁链的摩擦声响起,幽光在步步逼进,而那林间的雾气也在剧烈的抖动,时而舒张时而收紧,像是一个魔鬼鲜活的肺。
桑海一只手握着卷轴,另一只手上,上圣仙法弥漫,饕餮纹从卷轴上脱落,在他身畔缭绕,赤红而诡异。而卷轴的正面,此时亦是浮现出无数花纹,青霞弥漫,正是仓颉卷背后的云雷纹。
蜃楼部落里,那些蜃楼里的翘楚和巫坛的老人也都看到了那行字迹,可现实时间不容他们多想。他们的震惊未落,字迹尚以消散。祭台上面所刻的云雷纹真的动了起来,蓝色的电光在祭台上游走,且向着那卷天书而去,仓颉卷上青霞弥漫,而正面上的画面,正是此时在鬼雾峰中的两个男子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