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子清看了看极乐山四周,果真有许多庙宇,里面定是供奉着一些上古神仙,而看看现在这熙熙攘攘的状况,平日里的人定是源源不断地来各个庙宇祭拜。
尧子清带领华亦难来到极乐殿,这是极乐山的主殿,他们几乎很多地方名甚至其他都用了极乐二字。
极乐山的峰主听说之前也是因为偶然而被神明保佑,导致他活到了现在还拥有了法力。
法力分明是自己练出来的,感情这让尧子清和华亦难觉得有些荒谬。
不过极乐山峰主心性极好,待人温和且真诚,不会摆架子,这一点倒是广受人们的好评。
白舒,也就是极乐山峰主,虽说叫白舒但其实皮囊却并非很白。与名字似乎是相对的长相。
不过虽然说是古铜色的皮肤,但仔细看相貌却也不差,炯炯有神的眼睛,英挺的鼻子,有着与墨灼类似却不比他锋利的虎牙。
这个人穿着道袍,背后有着太极八卦图式,手上一把白色拂尘,甩了甩,颇有道长的样子。
此人被尊称为极乐尊,也是他们此地的象征,有一些庙宇祭拜的不是上古神仙,而是白舒。
尧子清见过白舒后觉得并无传闻中甚至雕像中那么丑陋。其貌不扬这种词真的不必用在他身上,这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不过其实他的年纪已经与段白寒差不多了。
白舒行了个礼:“尧仙尊。”
尧子清和华亦难回礼道:“白道长。”
行完礼,白舒邀请二人座下,然后开始谈及此次任务。
白舒有些自我谴责:“说来惭愧,在下未能管理好自己的山,导致这些百姓饱受病痛之苦,我山内没有太好的医疗修士,还麻烦尧仙尊查出原委和研究治疗方案。”
有人为尧子清斟茶,他简单谢过后吹了吹,喝了一口,“白道长不必担心,我定会尽力而为,帮各位找出事件原因。”
白舒豁达,他和善的笑着道:“那就太感谢尧仙尊了。”
真没想到,这个极乐山居然会这么不靠谱,光是一味的献祭自然是无用,那些不存在的神明怎可能看得到他们的愿望。这不过是虚的罢了,却未曾想此地这种现象居然这般严重。
不过居然这地方的风俗便是如此,那尧子清自然也不能随意说道,这种事情还是需要得到尊重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犹如每个山每个峰有自己的制度一般。
既然如此,那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阵了,尧子清将茶盏轻轻放下,心里默默想道。
华亦难可能是迫不及待了罢,“师尊,我们何时去解决此事?”
尧子清言简意赅,俩个字答道:“现在。”
不过从方才起他就觉得为自己斟茶的那个道士有些奇怪,仿佛身旁吹着阴凉的风,让人感觉极不自在。
他回头一看,那黑色空洞的瞳孔让他的心咯噔一下。
这气息仿佛在哪里见识过一样,既压抑又危险。
可再看身旁的华亦难,却好像很自若,毫无压力可言。
怎么回事?难道是只有自己会被这种气场抑制?他可是尧子清啊,众所周知的尧仙师,怎会因此就被吓住呢?
可这压倒性的危险气息太过强烈,而且此人好像就是专门让尧子清感到压抑,否则定力这么好的人不可能会比自己徒弟还要感到呼吸困难。
白舒见尧子清出神,“尧仙师,怎么了?”他睁着大眼睛问道。
尧子清一愣,微微出了点冷汗,总觉此人绝对不简单,而那压倒性的气息,好像那一晚的那个神秘的擅闯者。
只见此人玄衣着身,右手手背上有着一种印记,他没能看清。而在那左手边的腰带上挂着一个小葫芦瓶子,上面贴着一个字——俞。
那个人的声音幽幽的,显得空灵,“仙师,又见面了。”说的很小声而贴的却很近,耳朵旁有热流经过,尧子清一个激灵快步闪开。
那句话,简直是噩耗。
尧子清这一举动吓坏了华亦难更是让白舒吃惊。
他瞥了一眼那个人,再向着白舒问道:“此人何人?为何在此?”
语速快了很多,明显看出他很着急且猝不及防。
白舒看得倒是一愣一愣的,不知状况的他一脸懵的解释道:“此人为我极乐山名师俞程悦,很久之前便居住在此地,鄙人以为尧仙师知道他。”
俞程悦,这个名字他是听过的,可却因为不怎么出山而从未与其碰过面。
俞程悦慢慢悠悠地走出来,走到白舒身旁,“仙师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便够了。”这个叫俞程悦的人嘴角勾起仙师一抹邪笑,让人充满危机感。
尧子清从来没有这么被压迫过,他不是很怕,但总觉得此人对自己来说极其危险。
或许是因为他能够自由操控自己胸口那朵蔷薇的缘故。
该死的花让自己不得不成为他人的傀儡,即便如何翻找书籍也都找不到解法,就这样才稀里糊涂的想起那时候俞程悦说是自己研究出来的而并非上古法术。
这就更糟糕了,本身他的力量已经很强,这回又给尧子清施用了特殊的毒,让其每日痛苦不堪。
尧子清虽是沉稳的,但是面色不太好,他警惕着看俞程悦,“阁下是不是与我碰过面?”
俞程悦的笑容未退散,他微笑着不说话。
华亦难有些好奇的问道:“师尊,怎么了?”
“……”思索一番后决定还是不要闹出动静来的尧子清说道:“无妨。”
白舒滞了一下,而后笑着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那鄙人先给二人仙师准备房间。”
尧子清挥袖阻止道:“不必了,我们住客栈就好。”
有好地方给他不住,偏偏要去普普通通的客栈,这哪里是泽灵山修士帮别人解决麻烦时的待遇。华亦难明显有些不高兴但他不敢发作,苦笑着说客栈也好。
说着尧子清就往外走,他回头对白舒保障,“白道长,莫要着急,我和华亦难会全力以赴,尽快帮此地解决麻烦。”
听完这句话,众人只觉得此话有如此的保障,让人听了都安心。不过他说出来时的气息是平稳的,没有太多激动的说辞,可这却是对白舒来说听起来最好的保证。
说罢,尧子清与华亦难踏出门外,他们先是去了解了下当地民情,饮食相关。
二人挨家挨户的问,该问什么尧子清知道,可是基本上都是由华亦难跑腿。没经过一家,问的那个总是华亦难,而尧子清只在一旁默默站着,什么话也不说。
可能是在想该如何解决,也可能单纯不喜欢多说话。
大概一下午时间问了近乎三十多户人间,这也是为了让他们的判断更准确。
他们发现,在问过的人群之中得知这极乐山是素食主义,基本不会吃肉类,且从不杀生因为他们的神明不许。
可依照尧子清这么多年博览群书的经历来看,从来没有哪个上古神明有说自己的信徒不可以吃肉的。
不过尧子清忽然想起白舒衣袍后面的图形。
太极八卦图。
那在这样严格且一味地信奉的山里,他们定不会吃四种肉。
牛,犬,雁,乌龟子。
各有各的道理,且不止这些,他们只要是带有灵性的肉类基本不会去吃。原因不说也应知。
尧子清将这些列出图来,可是这些看着显然没有用,就算是多年不吃肉的人,也不至于会中毒成这样。
他们依稀记得自己去访问了那么多家,结果很多户基本上都面容憔悴,面黄肌瘦,年轻小伙子没有活力,老人家更是面如土灰一般看着绝望。
尧子清坐在榻上,托腮说道:“不应是吃肉。”
华亦难在一旁凳子上,疑惑着问:“师尊可有思路?”
尧子清顿了顿,摇着头对华亦难说:“其余的还未想到。”
好像方才华亦难那燃起来的希望忽然就灭了一样,“哦……”
尧子清思索一阵,忽然道:“等等,这中毒者貌似多为村民?而那些修行的修士好像没有什么事。”
华亦难也试着回忆了下,他发现的确是的,修士还在正常修炼,可普通老百姓好像一个个都憔悴的不得了。
华亦难忽而抬眸:“……而且那个白道长也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他们在今日已经拜访了三十多户人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点着蜡烛。幽暗的灯光下那人的面容更是有一种温柔,与平常的犀利不大一样。
尧子清此人五官精致,横眉剑目,白衣宽袖,领口微微解开,这是保守的他唯一一个有点开放的习惯。
肌肤细致,仪表不凡,是个连女子都要妒忌三分的俊美。
华亦难看傻了,他从未见过尧子清除了犀利外的样子。
不过注意到有人看自己的尧子清一抬头才让华亦难回归现实。
本来想的好好的,可尧子清忽然心口一阵剧痛,像是有刀在剐蹭着自己的心脏。
他不能把这种狰狞模样给自己徒弟看,于是想支走华亦难,“你先回自己屋子里,明日再究。”
华亦难迷迷糊糊的,答应过后就回自己屋内了。客栈本就不大,而且俩个房间也只是隔着一个墙壁罢了。而那墙的厚度也只有小孩半个手臂那么宽,甚至比那还要小。
回屋后的华亦难辗转反侧,他是在想这些村民的事情。虽然尧子清收的这个徒弟看起来平常就会与墨灼对着干且也经常撒泼打闹,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正经想事帮着解决问题。
但还有一个问题困扰在心。
为什么师尊要带自己去,而不是墨灼,或者林雨歇呢?这说来属实奇怪,不带墨灼更是让人疑惑。
虽然平日里对墨灼不少针对,但若是有好事,都是墨灼第一个尝到甜头,主要原因也是因为他是尧子清首席弟子。
但这几日他也不知怎的,好像墨灼有种失宠的感觉。在华亦难本人眼里看起来。
他觉得也挺好,正巧自己也有能力去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总是闷在泽灵山,他可憋屈着呢。
傍晚已过,天已全黑,夜幕降临完还有星河点缀,万家灯火虽然不能算通明,但这零星的星光与灯光倒是给了黑夜一种衬托,让其看起来更加美丽。
尧子清还在与自己的病魔挣扎,他一直认为自己这只是种病,会好的。
可是博学多才的他貌似忘了有些东西不去根治的话只会愈来愈重,且极有可能走火入魔。
尧子清脱下靴子,蜷缩在被窝里,少见甚至见不到的弱小模样让人想怜悯。可高傲睥睨的心性不许别人这么做,更不许自己把弱小一面放给他人看。这是种危险的行为,他心想。
蔷薇的图案又加重了一层色彩,偶尔有时会褪去那火红的颜色,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颜色从一开始看来只会变深。
而墨灼也快离开自己了,他心中忽然想到。
不到半年时间,墨灼便要出师了,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再也没有理由站在墨灼身边更是以后都不可能看见墨灼了。
尧子清心想,“算了,见到已是我幸,失去即是我命。”
他不与世俗一样,高洁的心不允许有半点污点,就算是有,能隐藏则隐藏。
可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知道终究有一天会败露。
但是……但是在他还没准备好之前……就再隐瞒一阵子吧。
他卑微的渴求,可却仅是在心中祈祷。
他只有一句愿无凉不曾恨,其他的也不敢多想,哪怕想了也不会觉得能够实现。
他的孤傲并非自信,胆大妄为,反而是出于卑微,害怕他人的靠近,害怕给予的热情,害怕那一切自己跟你不该拥有。
于是只好用这种蹩脚的伪装和借口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悲哀,他是想被人爱的,这是内心深处的想法。可奈何无人会那么关照他,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的。
唯有这黑夜之时,才是他这位白衣仙人可卸下装备的时候,他可以在自己的房间内肆无忌惮的遐想,可以不用顾忌那副皮囊上的表情如何。
哭也好,笑也罢。
只有此时此刻,他才是属于自己的那个弱小且无助的尧城。
而在外人眼里,在世俗之中,他依旧是高高在上,无人可及的存在。他看似很难触碰,看似在神坛里存在,可这样的人也不过是在泥泞里胡乱扑腾的俗人罢了。
他之所以看来完美,只是因为把自己藏的很好。
疼痛之中,他想不下去其他,只是迷迷糊糊之中好像说了这样一句话。
“下辈子,不做尧子清。”
虚弱无力又低沉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见,阵阵刺痛之下他慢慢昏了过去。
没错,是昏过去了。他的定力看似很好,但是这种琢磨得到自己脾性和内心深处且把这种东西拿捏得很准时,他所谓的那些定力终将会崩溃,会不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尧子清又一次被疼醒。
灼热的火烧感让尧子清不得不从昏迷中被迫醒来。
他现在觉得很热,由内而外的热意让他想要抓耳挠腮。他本想出门打一盆冷水,可才开门就愣住了。
尧子清忽然往后退,发现门外站着个高大男子,和自己的身高相差无几。而这人除了衣着不同以外,脸居然是墨灼的。
对于这个人,他慌了。
“墨……”尧子清欲言又止,好像喉咙被摁住一样,灼字怎么也没能说出来。
可是尧子清静下心来才觉得不对,墨灼才十七岁,而且目前也并没有他那么高,那么此人定不是他。
尧子清反应过来后冷静了许多,他那蓄势待发的风魔已经准备召唤,尧子清喝道:“你是何人?”
微微清醒过来后,那脸好像在模糊,然后慢慢的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
俞程悦。
“是你!?”尧子清诧异道。
可那个人看来并不想解释自己来的目的,应和着道:“是我是我。”脸上带着笑,可看起来并不是很和善,像是有目的而来的样子。
“有何事亲自到访?没有就请回去吧。”尧子清不太自然的回应道。
“当然有事,我就是很好奇,那朵花……”
“铮——”
风魔出鞘,一股怒气冲天浓浓的煞气逼近俞程悦,可他眯着眼没有一点退缩,反而还很坦然。
“果真是你。”尧子清咬牙切齿道。
俞程悦看起来很对尧子清的反应满意,“是我又如何,我要不要告诉你,此毒无可解?”
尧子清:“……你!”
俞程悦哼了一声,“开玩笑,别当真嘛!不过就算是有解,我也不会帮你解开的。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让你成为世人都惧怕的魔鬼,让你身败名裂,让你亲手终结爱徒的生命。”说的那样狠厉,可此人脸上却依旧有灿烂到渗人的笑容。
尧子清在听到最后一句后有些慌神,他不再轻举妄动的想要使动风魔,生怕俞程悦说的这些话会被实现。
尧子清无意识的自言自语:“……不行,不能这么做……”
他的确怕自己身败名裂甚至因此而身份暴露与世人,但他也不能承受亲手杀害徒弟这种事情。
俞程悦这人,简直是恶魔。
俞程悦哼了一声,貌似没有做什么要挟之事,好像只不过给了他一个痛不欲生的印记罢了。
尧子清不知道俞程悦这样是单纯报复还是用这个另有目的。但他绝对不能让俞程悦的目的实现,哪怕自己身陨。
俞程悦笑了笑,狡黠的眼神中带着些神秘,但在尧子清看来只有阴险狡诈。
这番嘴脸,尧子清实在是不喜。可他又无可奈何。好像只要俞程悦动动手指,他便可以痛不欲生。
“想要解药吗?”他仔细观赏着自己眼前这个俊俏的男子,“那就求我啊。”
这简直是侮辱人,对于清冷淡雅的尧子清来说,此生唯有他自己是自己的主,他绝对不可能给人下跪磕头,连道歉也一样。
更何况要他卑微的求人呢?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尧子清道:“妄想。”
看到这种反应的俞程悦看似好像预料之中,他没有接着逼迫,只道:“那就没办法了。”
语毕,他转身就走,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丝征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让尧子清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他对自己一贯很狠,对着自己的胳膊一拧,结果那疼痛感直接上脑,红肿的印记留在胳膊上,让他了解到这并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