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子清旁边便是那条落枫河,的确人来人往的很喧闹,他有些不愿意被别人碰到,段白寒便在他周围布下一道光圈,旁人不得轻易靠近。
段白寒从旁边买了一盏灯递给尧子清道:“给,按照我之前说的,祈愿。”
尧子清接过那泛着红黄光的孔明灯说了句:“……多谢。”
段白寒笑了笑,道:“快祈愿吧,我还挺好奇你想许什么愿望。”
“愿无凉不曾恨。”他微微闭着眼,仅说了这么一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然后将灯轻轻放入到河中,那灯闪着光辉,随着水流而漂泊。
尧子清发现段白寒好像并没有许愿,灯也只买了一个,他好奇似的问道:“峰主为何不许?”
段白寒摇了摇头,是稳重的温和,“我没有什么期望,我也不指望这些。”
尧子清顿时觉得有些恼羞,他挑了挑眉,冷淡的嗓音格外富有磁性:“峰主是说我迷信?”
段白寒捂嘴笑了一下,“那倒不是,只是我现在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没有……吗?”尧子清的话有些不自然的断句。
这时旁边忽然有一阵少年爽朗的声音,他们嬉闹着,手上拿着灯,看来也是要祈愿的。
林雨歇道:“师哥,你许什么愿望啊?”
墨灼顽皮似的眨眨眼,拿着灯却庄严的说了句:“我要赶紧离开那个师尊。”
然后他把灯放走,如尧子清的一样,也随着水流飘到不知何处而去。
而恰巧这一幕却被尧子清捕捉到,且他和段白寒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那句话。
墨灼放完灯才发现尧子清居然也在这地方,他本以为这样的人根本不会想要融入到热闹当中,可却没想到今日尧子清也来到了落枫河祈愿。
墨灼尴尬的看着尧子清,而尧子清也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墨灼。
段白寒听到那句觉得有点不痛快,他本想上前问问墨灼什么意思,可结果却是尧子清拦住了段白寒并说道:“无妨。”
段白寒不解,他小声询问:“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墨灼这小子之前不是成天黏着你么?”
尧子清吸一口气,半闭的眼睛睁开,直视墨灼,却不说话。
而墨灼也没想多说什么,他自己所说也都是他的希望,没什么好骗人的。
他一转身便要走,林雨歇皱着眉头也僵持了半天,最后跟着墨灼走了。
江时楠出面与尧子清道歉:“抱歉师尊,我们也未曾想过墨灼师兄会有这是愿望,他最近心态并非很好,师尊莫要怪他,我替他道歉。”
尧子清不说话,华亦难也上前:“师尊别理他,他就是个登徒子,畜生。”
段白寒关切的唤了一声:“子清?”
尧子清眼眸垂下,有些无神但不易察觉,他说:“走吧。”
段白寒似乎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尧子清,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边是穿着青色弟子服的四个徒弟,另一边是白衣飘飘的落寞人影。
二人背对而驰,谁也没有理会谁,更是没有给予一定的解释。
段白寒不禁有点担心,他身为一峰之主,调和关系也是必要的。
“你跟他怎么回事?”段白寒还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尧子清却淡淡的道:“峰主,我给他取了表字。”
段白寒被冷不丁的一句话怔住,他道:“什么意思?”
尧子清深吸一口气,口中艰难说出五个字,“墨灼,字无凉。”
段白寒忽然想起祈愿之时尧子清说的那一句话:“……所以你和墨灼发生矛盾了?”
尧子清叹口气,不想说真实情况更是不想段白寒加入这次事件中:“他顽固不化,该教育。峰主不必担心。”
段白寒劝说着他,“呃,不要闹得太僵,你和他好歹也是师徒。”
尧子清挥袖,带起一阵风,带着些叶子独特的芳香,他应道:“明白。”
“那……既然已经祈愿,就回去休息吧。”段白寒小心翼翼的说话,怕一不小心又触碰他的底线。
尧子清淡淡回了一句:“嗯。”
走在落枫河畔,心情很复杂,可惜湖面一点也不像是知道伊人心中愁肠百结的模样。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他慢慢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刚要踏进门槛内,却忽然被一个窜出来的黑影堵住了嘴,欲想挣扎却发现这个人要比自己力气大的多。
他吃惊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袭击,何况这个人对自己有压倒性的绝对力量。
那个人狡黠的说道:“乖,给我听话。”
他的武器怎么也召唤不出来,好像被这个人的灵流限制着,而他本人也被钳制,手也动弹不得。
尧子清满脑子只有“这个人是谁?要干什么?”的想法。
看起来并不像是泽灵山的人,毕竟尧子清知道泽灵山内几乎没有人可以有这样的力量,何况峰主又不会害他。
那就只能是外人了,也曾听闻说每年灯会也会有外来的人,来这里逛逛也都是允许的。恐怕此人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那个人声音听起来有二十多的样子,是个男子,他依旧捂着尧子清的嘴,而后用起锁灵力的铁锁将其绑了起来。
“别着急,我又不害你。”那个人说道。
终于将手从尧子清嘴里放开:“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那个人的喉结动了动,尧子清这才发觉此人长得文绉绉的,眼睛里闪着微微紫却有点像是赤色的光,那个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利用你。”
尧子清一头雾水,但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放开我。”
他发现自己竟无力挣扎,这个人有自己所抵抗不了的绝对力量。
那人道:“你说放就放,我的面子还往哪搁?”
尧子清的高傲到了这个时候都不允许他喊出来:“……啧。”
可真是奇怪,自己在修真界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来这么袭击自己,而且尧子清修为极高这是几乎各峰公认的事实,此刻却竟有人要比自己还要强,那么此人究竟有何来头,又为何而来呢。
“别动,我现在要给你一个礼物。”
说着那个人慢慢走上前,离尧子清极近,他一手勾起尧子清的下巴,邪笑着将一道法术灌入他的体内。
“呃……”尧子清痛的忍不住叫出声,可越痛他越是紧咬着牙。好一会儿后才结束,而尧子清胸口处多了一个印记。
那印记像是一朵绽放的花朵,样子看起来是蔷薇,而那深红不知是他本身自己体内流动的血液所就还是这印记本来的颜色。
很疼,尧子清勉强才撑下来,若是换做别人,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那个人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尧子清抬眸间那橙黄色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道红光,极具危险的模样。
“很好,你这几日的事情我可都看在眼里,你心中很烦躁吧,可是因为你的架子而不能胡乱说话,连误会都不会解释。你对你的那个小徒弟,究竟什么情感呢?看起来很讨厌却好像处处为他着想?尧仙师,你心中肯定也偏执的有一个想要独占为己有的人罢?”
深红色蔷薇,也代表着我只想与你在一起,是疯狂的偏执。
“你心中但凡有一天天嫉妒,一点点自私,都会被我利用。尧仙师,不要怪我,我这不是也觉得你太强了么?如果你不再强悍,那么我将重新回归到众山峰内所熟知的名师仙士,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肤浅。谁叫你抢了我的名声?”
尧子清道:“我不认得你,何况名声是我自己得来的,未曾有卑鄙的花招。”
那个人像发疯:“可是我就是嫉妒啊,就是看不惯啊,抱歉啊,你往后可能都要身不由己了。”
“这到底是什么!?”尧子清微微急道。
可那个人,却不紧不慢的,玩味的说道:“这其实是我修习了多年的禁术,我手中已经习得近乎五十多种花的法术,而每朵花都代表着不一样的东西。比如你身上这个印记,他便是偏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但其实大体上都一样的,因为最后你们都要身不由己言不由衷的毁掉自己和自己最爱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尧子清微惊,“疯子。”
“哼,对了,劝你以后不要这么眼神看着我,你的清高可真是讨人厌啊。否则,有你好受的。”
可这个人越这么说,尧子清越想瞪着他,可谁知才刚瞪一下心口传来阵阵刺痛,又感觉像是有人在抓住他的心脏恣意揉捏。
尧子清忍不住的咳了一口血,“呃。”
那个黑衣服的里面穿的居然是白色的衣服,看来是刻意伪装,可方才被风带起,尧子清才勉力看到这一幕。
“明日后你将会忘了一些事情,但这也代表着,我的计划在有序进行。后会有期。”
说完他给尧子清松了绑,可尧子清却发现自己一旦想要讲他抓住那心脏的痛感便会袭来。
而后他在阵阵刺痛之中晕厥。
白衣染上血色,犹如多年前捡到墨灼的那一天。
第二日,他到了辰时才起,要知道平常的尧子清在卯时便能起床,这次的他晚了不止一点点。
他吃力的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周遭没有一点有人来过得痕迹,若不是自己身上的印记和地上那属于自己的血,他都以为昨晚不过是一场梦。
虽然起晚了,但给学徒们上的早课却依旧要继续,他穿好衣服,尽量去掩盖自己身上的印记。可因为红色太深,仿佛都快透过白色的料子显现出来一样。
无可奈何地他翻箱倒柜才翻出来一套纯白色布料一点也不透的衣服。
尧子清爱白色的衣裳,那还要从曾经说起,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在万花楼里打杂,虽说有自己母亲,可他那钻了钱眼的母亲才不会理会,只想着他干多少活给多少饭。
那个时候的他穿着粗布麻衣,正常与他同龄的孩子早就不穿这种衣服了,又硬又粗糙,穿起来真的很难受。
而在他逃出来并且那万花楼也已经毁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有幸结识了一位朋友。
不过那个时候的尧子清并没有现在这般清冷,看起来冷漠无比。那个时候的他还懵懵懂懂,知道自己无家可归后也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便在角落抱头做了一天。奇迹的是他居然没有一点点哭声。
后来那个小孩来了,脸上不像尧子清脏兮兮的,反而像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年龄大概也与当时的自己相差无几,那个人看了他一下然后便走了。
尧子清感觉得到人来人往,可再过了一会儿那个孩子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手上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一看布料就已经是上等了,比起自己身上那件用麻做的衣服简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那个孩子道:“我叫絮听风,这个给你穿吧,你的衣服看起来很不舒服。”
尧子清不说话,呆呆的看着叫做絮听风的孩子。
絮听风很直接的问道:“你没有家吗?如果没有那就去我家换吧。”
尧子清当时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该死就死该苟活就苟活,于是索性跟那个叫絮听风的走了。
那件白衣,被穿在小小的尧子清身上,别说还真有些搭配,从方才的小乞丐摇身一变就成了仙风道骨的仙人一样。
絮听风拍拍掌夸赞叹道:“你很配白色的啊。”
于是乎尧子清便记下这句话,可后来他就离开了那个小地方,一路泥泞的攀爬到了如今这个位置。
可是那个人只说过一次他的名字,尧子清早就忘了叫什么了,而絮听风到现在也未能知道那个人去哪了,那个时候尧子清还是被唤作尧城的,所以现在的絮听风并不知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尧子清便是那昔日的尧城。
而絮听风,此人其实到后来也小有名气,同尧子清一样是一座山里的名仙师。
絮听风也就是在沈云承管辖的三昧峰的名师,也是年少成名,现如今座下仅有一位名徒,姓名蒋浅,与其师傅一同修行,几乎快要称兄道弟。
后来尧子清听到这个人名或者有人问认识不认识时他也只会说有所耳闻,他已经忘了儿时那个朋友的名字,只记得那个人很好,给了他一定的希望。
今日早课他本是想给徒弟们教一教历史,可当他踏入学堂内才发现已经有有个人了。
堂内那个人看到了尧子清,放下手中书本行礼道:“尧选手既已来,那洛某便撤了。”
尧子清面露凶光,不满情绪连带着高杨语调显现出来,“等等,洛微生,谁让你来的?”
眼前这个人,穿着浅蓝色的窄袖衣裳,整个人身上还穿着轻铠,并不重也不显得笨拙,这个人也是泽灵山的人,但却不是学徒。
洛微生面相生的极好,眼睛有着吸引人的桃花眼,比起尧子清那锐利的凤眼,和善多了:“是段峰主让我来的,他说这几日早课都由我,不过现在早课也结束了,尧仙师大可带您的徒弟去修行了。”
尧子清听完没有回答,直接略过洛微生进到学堂。
在学堂内他说道:“今日去习武场,看各位近几日来的练习成果。”
这下底下开始议论纷纷,有疑惑不解的,有满脸不愿意的,也有像是志在必得的。
墨灼手靠后枕着后脑勺,觉得太小儿科。
尧子清不急不慢,眼神狠戾道:“这次你们并非互相比试,而是都要与为师打。”
此言一出,吓坏众人,大家齐声喊道:“什么!?”
就连墨灼也随之一惊。要知道尧子清的实力可是连其他峰的人都不一定打得过的存在,让他们这几个学徒打来打去还好,真正与其比拼那不是疯了吗?
墨灼不禁心想:“尧子清这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他忽然一激灵,吓出冷汗,总觉得事情不太妙,感觉自己会占下风。但即便如此,他也要硬上。恐惧之余居然还萌生出一点点的好奇心和好胜心来。
尧子清道:“现在即刻出发。”
话音落,众人纷纷站起来,倒是也有犹豫的,可看着人们都走的样子,最后那些踌躇不前的也都扭扭歪歪的站起身来跟着大流而去。
到了习武场,尧子清召唤出来他那把并不经常出现的一柄剑。那把剑不仅看起来锋利,哪怕是风刚吹落的叶子它都能轻松一划过便得到两片残叶。
此外此剑还有更可怕的力量,那便是控风,这是众人都难以到达的境界,因此尧子清为此剑取名为风魔。
如同魔鬼一般强悍带有戾气的可控风之剑,此名已经是相当贴切了。
他召唤时还带起一阵强风,好在没把人吹倒。
“谁第一个来?”那个人的声音是连风都吹不散的凶狠与凄凉。
没有人回答,墨灼自然也是不肯。
岂料尧子清接下来说了一句让众人都进退两难的话:“越往后为师便越加重力道。”
无奈之下有个人开口说要尝试,结果三招不到便倒地,他被人扶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一旁。
“还有谁?站出来。”尧子清继续说道。
就这样,好几个回合过后,大概也就剩下他的四个小徒弟了。
他们四个竟然异常的配合,打算把这些机会先让给那些学徒,自己再承受后来的力道。
尧子清此刻已经不问了,毕竟只剩下四个人,他道:“江时楠,你过来。”
华亦难觉得江时楠习武这方面会吃亏,于是道:“师尊,要不我先……”
尧子清连瞥都没有瞥一眼,便说:“你退后。”
华亦难怔了一下,而后无奈妥协地往后站:“……是。”
江时楠走过去,那把看起来像是墨灼双剑的一柄长剑出鞘,好像随时等待着进攻。
尧子清速度飞快,一剑刺下去却还是留了余地,于是乎江时楠也勉强躲过一劫。
江时楠心中乱撞,仿佛方才命悬一线,总感觉,尧子清在下死手。
一下没刺中的尧子清又一次展开攻势,第二剑再刺,也勉强被躲开,可速度太快了,尧子清再一次使剑时江时楠脚底滑了一下,看见此情此景的墨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二人中间,他将江时楠的腰牌解下来挡在自己和江时楠前面,那一次攻击成功被挡下,而江时楠的腰牌也被消耗掉。
那是尧子清赠予四人的腰牌,自己身上也有一块,是在特定时候防身用的。
可纵使怎么样,身为师傅的尧子清都不会真正去伤害徒弟,看前两次便知,可第三次时墨灼真的有些慌张,总觉得尧子清哪根筋搭错了。
墨灼冷汗涔涔,看了看尧子清又对着江时楠说道:“不好意思了师弟……”
江时楠不计较,反而更是感谢,“无妨,多谢师兄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