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支持微信或下载APP继续阅读

微信扫一扫继续阅读

扫一扫下载手机App

书城首页 我的书架 书籍详情 移动阅读 下载APP
加入书架 目录

无人作证 范小青文集1 §二

对于一个在四乡里很神气很威风的派出所长,张口闭口叫他小扁头,实在是有些不恭的,于是我努力地改口叫他大名。他的大名叫振军,确实是朗朗上口的,不过我在心底里还是认定他是小扁头,这恐怕永远也改不了。

我在冬天的早晨去见小扁头。小扁头告诉我,查了四乡里失踪的人,基本上都排除了,或者是和井底那个人的年纪不符,或者死亡时间相差太远,也有的人确实是家属认过而确定不是的。我看着小扁头的脸,我觉得小扁头脸上有一种极其认真负责的意思,我说,那就是说,陈皮家井底里的人不是这一带的人?小扁头说,还有一个人,可以去查一查,如果这个人也排除了,那就要另外找线索了。

我跟着小扁头到那个叫作古坊的村子去,一路上我们说了许多往事,说得我们都很兴奋,后来我给小扁头讲了一件发生在古坊的事情。

从前那一段时间,每年冬天都要大兴土木,开河挖渠,填河造田,到处插了红旗,搞得很有声势。小扁头插嘴说,我记得。我说那一年我们就住到古坊村的工地上来了,古坊村的这个工程是全乡的一个大工程,所以全乡各个村都要派人来,我们住的是临时搭建的棚子,漏风漏雨。我看看小扁头的脸色,我知道我开始忆苦思甜,于是连忙把话题收回来,不要说小扁头他不愿意听忆苦思甜,连我自己也不愿意听。于是我说,我们是在冬天到古坊村的,过了没几天,古坊村有一家人家讨新媳妇,大家都很有兴趣,看热闹、起哄,很开心,想不到后来就出了一件事情。新婚之夜,新郎因为被人拉去喝酒,回来迟了些,新媳妇被人强奸了,事情闹出来,四乡里都轰动了。后来就开始查这件事情,查来查去,说古坊村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就怀疑是外村的民工,叫外村的民工排了队,让新媳妇看脸。新媳妇先是不好意思看,后来跟她说,你不看他们的脸,你不指认他们中间的谁,你怎么办?算你强奸还是算你通奸?新媳妇就一个一个看他们的脸,后来她指着一个说,就是他……小扁头皱了皱眉头,你是不是说的家新?我说是,你知道家新的事?小扁头摇了摇头,他说我不知道家新的事情,前一次我查一个案子,那人对我说,你要有真凭实据,不然你会弄出像家新那样的事情。我问他谁是家新,他不说。我记得我们村原来是有一个家新的,后来死了,但是关于家新的死,我已经记不清了,也许当时还小,根本就没有记住也是可能的。你能说家新的事情,真是太好了。我说其实家新也没有多大的事情,你知道家新是一个老实的年轻人,话也不大会说的,可是那一天偏偏是他被新媳妇指认出来。大家说,家新呀,真看你不出,会捉老鼠的猫不叫呀!家新脸色苍白,他说,不是我,你们知道不是我,前天晚上我就在工棚里,一步也没有走开,我听你们讲了许多故事,你们都可以给我作证的。大家就说,我们不给你作证,你自己做了快乐事,叫我们给你承担呀?家新脸色苍白,他说,求求你们给我作证,我没有做那件事。大家说,你怕什么?说不定人家新郎不要新媳妇了,就归了你呢。家新脸色苍白,说求求你们给我作证,前天晚上我真的没有离开过工棚,你们都知道的,我平时从来不出去的,那一天也是,你们都看见我的,你们给我作证……后来家新就被人带走了。临走的时候,大家觉得事情可能真的大了起来,于是大家说慢慢走,我们可以给家新作证的,但是没有人听他们的话了,家新不知道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再见到家新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家新自杀了……我听到小扁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们继续往前走,有一阵谁都没有说话。我想我也许不该说家新的事情,不管家新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但是作为一个悲剧,再提起来,总是影响人的心境的。

小扁头突然说,证人是很要紧的。

我说,那是。

小扁头又侧过脸来看了我一下,说,那你觉得,家新的死,是因为没有人给他作证吗?

我说,那是原因之一,还有别的一些因素吧。

小扁头点了点头,随后他又问我,那么那件事情到底是谁干的呢,后来查出来没有?

家新死了大家都很害怕,谁也不敢再提那事情了,也没有人要求追查下去。

小扁头想了想,说,你觉得会不会真是家新干的呢?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摇头是表示不是家新干的,还是表示我不知道会不会是家新干的。

小扁头说,如果不是家新干的,新媳妇为什么不指认别人偏要指认他呢?

我还是摇摇头。

小扁头说,其实事情也不难,只要找一找当时在古坊和家新同住一个工棚的人。

我说,和家新同住一个工棚的人很多,我也是其中一个。

小扁头吃惊地看着我。

我说这不奇怪,那时候凡是上工地的都是男女同住,这没有什么了不起,很正常,我们都相安无事。

小扁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说我们真的相安无事。

小扁头说,是呀,住一个工棚都能相安无事,怎么会跑出去干那样的事情呢。

我想了想,我说,这也很难说。

小扁头说,你的意思是家新也有可能去干那件事?

我说,没有,我绝对没有那样的意思。

小扁头问,那你记得不记得出事的那个晚上家新是不是在工棚里呢?

我笑了一下,我说你现在问我,我怎么能想得起来?我看小扁头脸色凝重,我又笑了一下,我说,振军你怎么啦,你是不是要破二十年前的案子?

小扁头也笑了一下,我这是成了职业病了,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寻根问底的。

我们一边说着家新的那件事,一边走进了古坊村。我们到村办公室去找村里的治保主任,治保主任是小扁头在各个村的耳目,治保主任不在村里,村里别的干部认得小扁头的,都很敬重他,立即派人去叫治保主任来。我们坐下来等待。我看到原先在村办公室里吹牛的一些人,他们见了你都有些害怕,我说。小扁头说,你说得出,我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在我面前留下一个很乖很守法的印象罢了。

我说那是,应该是好人见了你开心,坏人见了你害怕,对不对?

小扁头看村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开了,对我说,他们不知道来做什么,所以有些心虚,在治保主任到来之前,别的人不敢和我先接触,怕不小心漏出什么口风来。

我说,除非他们有见不得人的事情。

小扁头洞察一切地一笑,说,谁那儿没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得我的脸也暗自红了一红。

小扁头看着我的脸又笑了一笑,说,你刚才给我讲了一件事情,我也给你讲一件事情吧。

我说好。

小扁头说你知道往南去的南塘乡吧?我说我知道。小扁头说南塘乡现在很富有,是靠淡水珍珠发的财。我说这我听说了。小扁头说,于是四乡里的农民,都往南塘乡去贩珍珠,我们这里的也是这样,都往南塘乡去,他们身边都带许多钱。后来慢慢地案子就多起来,我说那是当然,见钱起杀心的人还是有的。小扁头说,不光是有的,还真不少呢,不久前就出了一桩命案,古坊村的一个人,往南塘去了,久久不归,失踪了。我说,又是谋财害命?小扁头说,看起来应该是的……小扁头正说着,治保主任被找来了,他进来一看到小扁头,就笑起来,说所长下来了,也不事先通知我们一下,我们也好作点准备。小扁头说,不用准备什么的,我们今天来,是想把张建根的事情再查一查。

我听到张建根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在乡下有许多同名同姓的人,这不奇怪。我看到治保主任像我一样愣了一下,接着他说,张建根的事情不是了结了吗?刚刚把一切摆平,他们家的人刚刚才安定下来。小扁头点点头,他说,老张你听说前岗村井底的事情了吧?治保主任说我听说了,和张建根有什么关系?小扁头说我们怀疑井底那人才是真正的张建根。治保主任吓了一大跳,脸色马上变得很难看,他说,不可能的呀,他们家的人都认过人了,人也已经烧了。但治保主任很快又接着说,那就去吧,戳心境的事情。

我们一起跟着治保主任往张建根家去。路上碰到一些村民,他们看到治保主任领着派出所长到张建根家里去,脸上都呈现出一种惊奇的表情,而且他们都用一种更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觉得这也很正常。

我们一起来到张建根家。张建根家的人已经知道派出所来了人,他们准备了茶水和烟。我们坐下后,小扁头就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说了一下,张建根的老婆听着就哭起来。治保主任劝了她几句,她擦了擦眼睛,对小扁头说,有什么问题你就问吧。

小扁头想了一想,先问了第一个问题,你说你男人的脚有多大?

张建根的老婆愣了一会,慢慢地摇了摇头。

治保主任说,所长,她是新媳妇,才过门两个多月。小扁头说,我知道。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他说,你知道你男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认?

张建根老婆脸红了一下,又摇头。

小扁头再问第三个问题,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男人和前岗村有什么来往?

张建根的老婆再次摇头,看不明白她是说她男人和前岗村没有来往还是说她不知道她男人和前岗村有没有来往。

小扁头叹息了一声,他看看堂前供着的张建根的遗像,说,你们确认他,是根据什么确认的?

张建根的老婆说,根据什么?我也不知道根据什么,就根据他是我的男人。

小扁头说,谁说他是你的男人,谁能证明他是你的男人?

张建根的老婆听小扁头这样一问,突然害怕起来,又像要哭的样子,治保主任连忙说,你不要紧张,所长的意思是说,你们当初确认建根,怎么知道他就是张建根的?

张建根老婆抹了一下眼睛,看了治保主任一眼,又看了小扁头一眼,说,我们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我男人?是你们告诉我们的呀,你们说,我男人找到了,叫我去认的呀,怎么现在回过头来问我呀?

小扁头和治保主任互相看了一眼,很尴尬。

这时候我觉得我也许可以插一句嘴,于是我说,现在前岗村的井底里有一个人,你能不能认出他才是你真正的男人呢?

张建根老婆瞪了我一眼,说,这怎么行呢,哪能随便认男人,你能随便认一个人做你的男人吗?不管他是死的还是活的,男人只能认一个呀。

我说不出话来,张建根老婆的话实在是有道理的。

小扁头大概也看出这样问下去不能问出什么结果来,他对治保主任说,既然她对她男人不是很了解,不如再问问张建根的父母或别的亲人。治保主任说,也行。

我们又来到张建根父母的家,其实这里和张建根的家也只一墙之隔。张建根的父母亲还有张建根的一个弟弟他们看到了小扁头就有一种紧张的感觉。治保主任说,你们不要紧张,所长再了解一下建根的情况。他们说,好的,你问吧。

于是小扁头又问了一些问题,仍然是得不到肯定的回答。小扁头说,碰到你们这样的人家,我们的案子真是没有办法破。

我们走出来的时候,张建根家的人出门来送我们,小扁头突然朝张建根弟弟的脚看了一下,他说你的鞋是不是太大了些?张建根弟弟说,这鞋不是我的,是我哥哥的,我穿是大了些。

于是就弄明白了张建根的脚是多大,也就明白了井底里那个人不是张建根。我说,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呀,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张建根的脚有多大,他们不说,是不是想隐瞒什么?治保主任说,你可能不知道,张建根一家人,除了张建根之外,其余的都弱智。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笑,小扁头也笑。我们一起笑得不可控制,古坊村的村民都奇怪地看着我们,我回头看一看古坊村的治保主任,他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我和小扁头辞别了古坊村,我们一起朝村外走去。我看到田野里一片生机盎然,太阳明晃晃光灿灿地照着。我感慨地说,冬天有这么好的太阳,这在城里少有的。小扁头抬头看看天,他说,太阳是很好。我们沿着新修的公路慢慢地往前走,我说,井底的人到底是谁,很难查了。小扁头没有说话,我又说,是不是能肯定他不是张建根呢?小扁头还是不说话。我想小扁头也许有点沮丧吧,于是我换了个说法。我说小扁头刚才治保主任到来之前你正在跟我讲一件事情,你继续讲下去吧,到南塘贩珍珠怎么样?小扁头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那个人就是张建根呀,我想那确实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反正陈皮家门前井底里的那个人不是张建根,关于张建根大概就至此为止了。但是关于陈皮家门前井底里的那个人呢,怎么办?我看看小扁头的脸色,我说线索断了,怎么办?小扁头说,继续查找。

我们走过一个村子的一家小小的看上去并不怎么干净的小饭店,我感觉到肚子很饿,小扁头也觉得肚子饿了,我们一起进去,店主人认得小扁头,很热情地接待我们。小扁头问我喝不喝酒,我说不喝。小扁头就自己要了一点酒来喝。我说小扁头你倒有点像你爹了,你爹当年也是这个样子,走到哪里,都要来一点点酒喝。小扁头听了我的话,他突然愣了一下,说你说我已经开始像我爹,我真的像我爹了?我把我说过的话又想了一遍,我觉得我没有说错什么,我点了点头,我看着小扁头把杯子里的酒往脖子里一灌,我说小扁头你好酒量。小扁头说,我不如我爹,可惜我爹死得过早了些,要不然我们父子对饮一定很有味道的。我默然。

我们一起慢慢地吃着,主要是我陪着小扁头,他要慢慢地喝,我就陪着,因为下面的事情我还不想放弃,我还指望着小扁头带着我继续破井底的案子。我看着小扁头脸慢慢地红起来,我说,小扁头,我记得你爹喝酒也是会红脸的。小扁头说是,我真的有许多地方很像我爹。小扁头突然盯着我仔细地看了一会,他嘴里喷着酒气,对我说,你是有学问的人是吧,你懂的东西应该很多是吧?我连忙说那也不一定,那也不一定。其实这完全是我的真心话,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但是小扁头他和许多人一样不相信我,我也不解释什么,被认为有知识毕竟比被人认为没有知识要开心一点罢。小扁头继续盯着我看了一会,后来他终于把他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小扁头说,你知道不知道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叫作附体?

我想了一下,我说我知道,我看到过一些书,也听别人说过,如果一个人的死不是很正常,比如说是冤死的,那么他的灵魂很可能会在人世间荡来荡去,找害死他的人报复,能够附到人身上作祟。当然我自己没有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我没有碰到过,所以我不敢说附体这种现象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小扁头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爹死的时候就是附了体的,样子很奇怪。我真是想不明白,还会有这种事情。我心里有些紧张,我问小扁头是什么样子,小扁头又喝了一杯酒,他说,我爹临死的时候,完全不是他自己了,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问,你爹变成了谁?小扁头说,就是不知道像谁,反正不是我爹他自己了,他在学一个人说话,说的话都是很莫名其妙的。我说,你在场?小扁头点点头。我说,你也听不明白?小扁头说,我只能听出来他在说他是冤死的,冤有头债有主,他只找老扁头一个人的麻烦,现在报了仇,不会株连别人,说你们家的人只管放心就是。我想,倒是个通情达理的鬼。小扁头说,真是闻所未闻的,我爹活龙活现地变了一个人,要不是我亲眼看到,我是决不会相信的。我看看小扁头,小扁头的脸更红了。我说,你现在是不是很相信了呢?小扁头说,别的事情我不敢说,但是我爹的事情,我觉得无法解释,所以我的心里一直不得安宁,所以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明白这种现象是怎么回事。我说我不明白。小扁头叹口气,说你不是不明白,你根本是不相信我说的。我说我完全相信你说的,你是一个派出所长。小扁头咧一咧嘴,说,派出所长也没有本事捉鬼呀!我想那倒是的,如果这人世间真的有灵魂在游荡,派出所长也是无能为力的。想到这里我浑身突然有些发凉的感觉,我看看四周,看看小店外边,太阳还是明晃晃光灿灿的,但我的感觉上好像天很灰暗,我想我的感觉是不是出了些问题,我努力地镇定自己,我对自己说你怕什么,派出所长在这里,这四乡里不要说坏人,即使是鬼魂也会买他几分面子的。我镇定下来对小扁头说,我听人说,附体鬼魂不会离得太远,你们有没有探访一下四乡里冤死的人?小扁头说,怎么没有,我到处打探过了,没有这么一个人呀。我说你能肯定不是我们村上的人?小扁头说,我虽然对自己村上的人不是了如指掌,但是谁是什么样子,说话的口气和声调总是知道的。我摇了摇头,我说我知道你从初中起就到外面去了,高中毕业又直接去当了兵,是不是有一个阶段你对村里的人几乎都叫不出名字来了?小扁头承认是有这样一个阶段,但是,小扁头说,但是我当兵回来以后,我很快就熟悉他们了,我做了派出所长以后,对四乡的人真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不是吹牛。我说,那是,小扁头你也不是个喜欢吹的人。小扁头突然有些腼腆起来。

小扁头慢慢地把酒喝完了,我们起身走开,我问小扁头,你不付钱,他也不向你要钱,你们常常在外面吃白食呀?小扁头说,那哪能,让他们记帐的,半年结一次。我笑笑,我想小扁头会去结帐的。

我们一起回到乡派出所,一个比小扁头更年轻的小民警看到小扁头回来,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小扁头说,又出什么事了?小民警告诉小扁头,前岗村陈皮家的新媳妇自杀。我正在看派出所墙上贴的告示,听到这话,我不由得“呀”了一声,回头看小扁头,小扁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心里想,小扁头真有点成熟起来了,小扁头坐下来,先点了一根烟,然后他不急不忙地对小民警说,坐下,说说,怎么回事?小民警说,就是那回事,陈皮家的新媳妇,自杀。小扁头说,没有死得了?民警说,是,没有死得了,救过来了,发现得早。我很奇怪小扁头怎么知道没有死得了,也许他能从小民警的脸上看出别人的生与死?小扁头说,是谁先发现的?小民警说,是柏子先发现的。小扁头又点头,小民警主动说,还有就是自杀的原因,也查了,是为了井底的那个人,新媳妇害怕,就去死。小扁头说,胆子小。小民警说,是,女人胆子小。小扁头看看小民警,说,就这些了?小民警想了想,说,是,就这些了,别的好像没有什么了。小扁头说,你再想想,小民警很认真地想了一回,说,还有,自杀方式,是上吊。小扁头点头说,是上吊。女人总是上吊,要不就是喝药。

我在一边听着他们无动于衷的谈话,我想他们一定是习以为常了,尽管他们都很年轻。也许这和年轻无关。

小扁头又向小民警提了一个问题,他说,你说说,这事情应该怎么看?小民警说,就是井底的那个人,如果不尽快查出来,对陈皮家,对前岗村都不大好。我想小民警年纪虽然很轻,头脑却不简单,我不能不对小扁头以及他的年轻的部下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