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一种感觉，小说已经写到最后了。

让我们看看，曾经独领风骚数载，颇得青睐的流派们，如今早有偃旗息鼓的意思；更新的一代们，也许更悲壮些，壮志未酬，好戏还没有开场，观众却已起身离去。

于是，小说怎么样了呢？

沉默。

低调。

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仍然写着的顽强的人多半心劳力拙，神劳形瘁。于是写小说的人和不写小说的人都说，小说大概写得差不多了罢。

从未有过的厌倦，从潜伏得很深很深的某个角落钻了出来。记得曾经很自豪地告诉别人，写作，我大概永远不会厌倦，但是现在我不敢这么说了，因为我看到厌倦已经来了，已经从某个我感觉不到的角落出来，走到我的面前来了。

恐慌也随之而来，因为放眼未来，我看不见它了。

感谢江苏文艺出版社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在最需要的时候，停下来，喘口气，在看不到未来的时候，不妨看看过去。

我现在有机会回头看看过去，看看自己在过去许多年里写下的小说。

在整理这部文集的过程中，我受到了一种意外的鼓励，我想，小说是没有终极的，小说永远会有人将它写下去，不断会有新的形式和新的内容的小说出现。

我也重新认识了一些问题。比如：读者的耐心与小说的节奏。

很明显，越来越多的读者正在毫不悯啬地丢失他们的耐心，因为生活节奏使他们无法耐心，或者因为别的更多的东西的冲击，总之，丢失耐心的读者越来越多，他们说，你们的小说，跟不上我们的节奏，我们无法往下读。

相信有许许多多的好作品将小说的节奏恰好调节在读者耐心的频道上，但是也不能排除有另外的一部分作品永远无法做到这一点。

于是写小说的人不得不重新面对自己，问一问自己：你是为了读者的耐心而改变自己的节奏呢，还是努力守住自己的叙述方式试图去改变读者？

我们无法改变自己，更不能改变读者，但是我们仍然继续写作，我们在矛盾中努力求得发展，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情。

小说无论它发展到什么时候，有几件东西大概是少不得的：语言的魅力，好故事，最后，我想，我们对生命的体验不停止，小说就不会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