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农历十一月,大婶婶的女儿女婿来了,大婶婶的外孙订婚办酒席,要请大婶婶回去看一看,这也是女儿女婿对大婶婶的尊重,请客的时间还没有定下来,他们来就是要征求大婶婶的意见,看大婶婶哪一阵比较空一些,可以抽开身回去一趟。
其实要说空,大婶婶一年到头也是没有什么空的,这个家里,几年下来,已经对现在的生活方式养成了习惯,成了一种定式,好像一家人都已经离不开大婶婶了,即使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离开了大婶婶,一家人就觉得没了魂似的,所以大婶婶平时真是很少回家。好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大婶婶的老头子,早就过世了,几个子女都是另立门户,大婶婶在家不在家影响不是很大,但是每年到过年前那一段时间,为大婶婶究竟是回家过年还是留在城里过年,总是要讨论一番的。从东家来说,当然希望大婶婶不要回去,年前的事情很多,现在分和送的年货也真是越来越多,光是大青鱼,一年就是十几二十条的,其他鸡鸭什么,都是要人收拾要人清理的,东家夫妇两个人的班一直要上到大年夜才算正式放假,所以这一段时间大婶婶实在也是走不开的。忙完年前的活,大婶婶也还是走不开,新年里,客来客往比较多,家里请客,没有大婶婶也是弄不起来的,还有东家夫妇要出门给别人拜年,或者到别人家吃饭去,不想带着小孩子讨麻烦,小冬也是要有人看管着的。反正所有一切都摆在那里,很明显,大婶婶是不能回去过年的。但是从大婶婶这一头来着想,在外面一年做到头,临到过年还不能回去和子女一起团聚,大婶婶有时想自己真不知是为了什么,但是大婶婶心比较软,有时明明已经下决心要回去过年的,被小冬可怜巴巴地叫一声:“阿婆”,说阿婆你走了我怎么办,大婶婶的心就软下来了,所以连续已经有好几年大婶婶没有回去过年,家里子女都说老太婆做人家做得连自己家也不认识了。
这一次女儿女婿特意过来叫大婶婶,大婶婶是不能再不去了,再不去,不说别人就是大婶婶自己也是要骂自己了。
中午东家回来吃饭,大婶婶把事情说了,大婶婶说:“这一次我一定要回去了,这个外孙是我最喜欢的,从小是我带大的。”
刘建成和杨玲都说:“应该回去,应该回去。”
大婶婶说:“你们排一排时间,看哪几日可以走开的。”
刘建成朝杨玲看看,杨玲说:“要去最好早一点去,早一点去了也好早一点回来,年脚跟事情很多呀。”
大婶婶的女儿说:“这次我妈去了,恐怕要等过了年再出来了,是不是,妈?”
大婶婶说:“最好是。”
刘建成和杨玲都有些急,刘建成说:“再商量商量,看能不能……”
杨玲也说:“小冬马上要放假了,放他一个人在家里,我们真是不放心。”
大婶婶想了想,说:“回去到过了年来时间是太长了一些,不要说你们不放心小冬,我也是不放心的,我早一点回去,在家里少住几天就来。”
刘建成和杨玲都松了一口气,笑起来。
大婶婶的女儿女婿也笑,女儿说:“我妈可真是忠心耿耿的呢。”
刘建成和杨玲都说:“就是,你妈真是大好人。”
说着,杨玲转身进了里屋,过一会儿出来,把大婶婶拉到一边说道:“你也有好些年没有回去了。你一直说想弄一副耳环的,这三百块钱,你拿着,去买吧,带回去,也出出风头。”
大婶婶不肯要,说:“上次买戒指你们已经贴了一大半,这次不能再拿了。”
杨玲说:“你不要就是看不起我们,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这点钱还是有的。”
大婶婶不好再推托,就收下了。
过了几日,大婶婶就回去了。
大婶婶的女儿嫁得离自己家比较远,因为时间比较紧,大婶婶是直接到女儿女婿家去的,也没有来得及先回自己那边看看,别的倒也没什么看头的,她最不放心的是兴根,自从上次来托了进皮鞋厂的事情后,兴根一直也没有来过。大婶婶问女儿知不知道兴根的情况,女儿因为离得远,也说不出来,大婶婶就更不放心了,但是好在女儿女婿给几个弟兄都带了信过去,想起来他们都是要来的。
大婶婶到了女儿女婿这边,就有不少人来看她,大家都知道大婶婶现在帮了一家好人家,弄得大婶婶自己也像是城里人了。大家过来一看,果真大婶婶的样子跟乡下老太婆已经不大一样了,衣服什么也洋气得多,手上是铜箍戒,耳朵上也有环子,再看皮色什么,白净得很,说出话来也是一口的新名词,大家都说,大婶婶真是好像重投人生了。
大婶婶给外孙媳妇准备了见面礼,别人也不知道那红纸包里是多少,只是瞎猜猜,说来说去,说那红纸包里有一千块,有人过来问大婶婶,大婶婶只是笑,说:“听他们瞎说,我哪有那么多。”
大婶婶越是不肯承认,别人就越是以为真的,弄得外孙媳妇那边也早早地听说了,新媳妇的小姐妹们都很羡慕她,新媳妇脸上着实很光彩。
到了请酒那一日,大婶婶的几个儿子媳妇带着小孩来了,大婶婶把早已经准备好的见面礼一一发给孙子孙女,大家都很开心。媳妇见大婶婶金光闪闪的,心里难免会有些非分之念,但毕竟不好直截了当地开口说什么,只是旁敲侧击,大婶婶也不是没有感觉,但是她只能装作不明白,要不然,两件黄货三个媳妇还分不匀呢。
等了好半天,一直不见兴根和兴根媳妇来,大婶婶问大儿子叶根,叶根说:“我也不知道。”
大婶婶说:“你怎么这样,你们在一个村里,怎么连自己兄弟也不知道关心关心。”
叶根正要分辩,大媳妇插上来说:“哟,话也不能这么说呀,兴根也不是小人了,为什么要我们关心他呀,就算他是要人关心,也轮不到我们呀,做娘的也没有怎么关心,我们挤在前面又算什么呀。”
大婶婶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她看了大媳妇一眼,走开一点。
二媳妇看大婶婶走近了她,就说:“妈,你不要急的,兴根蛮好的,说不定一会儿来了。”
大婶婶说:“我不急,他又不是小人了。”
可是一直到酒席开了,兴根夫妻还没有来,大婶婶问女婿到底有没有带到信,女婿说肯定带到的,大婶婶叹了口气。
大媳妇在一边笑着说:“兴根也可能有点不开心呢,他想进皮鞋厂进不去呀。”
叶根阻止女人说话,可是大媳妇偏要说,她问大婶婶:“听说是妈帮兴根办的事情,怎么的,一直没有办成功呢?”
大婶婶说:“办事情也不是说成就成的,总要有一点时间的。”
大媳妇说:“时间也不短了吧,别人家想进皮鞋厂的比兴根晚托人情的也都早已经进去了,就是兴根进不去。”
叶根说:“你不要这样说,你怎么知道兴根进不去?”
大媳妇横了男人一眼,说:“你懂什么,就算进了皮鞋厂又算得了什么,人家前村的福宝把儿子媳妇的户口都解决了呢,那才叫真本事呢。”
叶根说:“你听他们吹。”
大媳妇说:“不信你自己去问问。”
大婶婶说:“我是没有本事。”
大媳妇说:“呀,妈也不要谦虚了,没有本事怎么几年工夫浑身就金光闪闪了。”
大婶婶说:“你只看我戴了些东西,我们这样的人,说到底,只不过是免讨饭。”
女儿女婿和两个儿子见大婶婶有点伤感,连忙把话题拉开去,说起一对新人来。
女儿女婿这边的事情办完后,大婶婶就要直接回城里去,她又放心不下兴根,想回家去看看,但是因为路比较远,再赶过去住上一两天,东家约定的时间就要超期了。大婶婶想来想去觉得自己不能失信,她虽然心里惦记着兴根,但还是准时回到刘家来了。
临走前大婶婶到女儿那边的乡供销社去买头巾,正好那一种头巾缺货,女儿说:“下次来了货我给你买了带过去就是。”
大婶婶说:“不用了,你这边也不大方便,我已经和兴根说过了,他出来会给我带出来的,那边供销社会常年有货的。”
女儿说:“那也好。”
大婶婶第二天就回来了。进门一看,家里真是乱成一团,今年的年货比往年更提早了,已经弄来了好多,都没有清理,只是堆在厨房,有的已经有点变质,有了异味。大婶婶到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大婶婶揭开锅盖看,大概是早上吃的,干不干稀不稀,烂糟糟的,大婶婶不由得笑了。
大婶婶没有来得及歇一歇就忙起来,到中午东家夫妇下班回来一看,已经是完全变了模样,他们高兴地喊了“阿姨万岁”,大婶婶也很高兴,几天不见,倒是有些想念他们了,大婶婶连忙问起小冬怎么样,杨玲说:“你走了,天天叫阿婆的,晚上睡觉也睡不着,一定说是我们叫你走的,要我们赔他的阿婆呢。”
大婶婶说:“真是很贴肉。”
杨玲又说:“怎么不是,在他嘴里,哪里还有爸爸妈妈这样的称呼,喊起来都是喊阿婆,明明眼睛看着我,嘴里也是喊的阿婆,真是笑死人。”
刘建成说:“孩子是最无私的,他知道谁对他付出的最多。”
听东家这样说,大婶婶心里很感动,眼睛也有点发红了。
后来东家夫妇又主动问起兴根的情况,大婶婶说这一次没有见到兴根,也不知为了什么没有到姐姐家去吃酒。
刘建成朝杨玲看看,杨玲说:“兴根可能不大高兴了,是不是?”
大婶婶说:“不会的,兴根一直是很懂事的。”
刘建成说:“这事情也是要怪我们,没有抓得紧些,我和杨玲都催过老李和蒋芬了,那边说早已经托了人情,估计也快要有消息了,总不会弄到过了年吧,要不明天我再去催催老李。”
大婶婶说:“不要老是去催人家,老是盯人家也是为难的,过年也没有几天了,看起来也要到年后了。”
刘建成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怪我”。
到了腊月二十往后,眼见得就更忙乱,大婶婶每天要处理好多东西,人弄得很吃力,还是福宝会找清闲,过不了几天,又来了。
大婶婶说:“你又来了,你还是不要往我这里来吧,你们东家以为是我叫你来的呢。”
福宝说:“我是不怕她,现在是她求我,不是我求她,她想不要我做也没有那么容易,她一时要找人还找不到呢。”
大婶婶说:“不管怎么样,你那边事情多,你也不好老是往外面跑的呀。”
福宝说:“我管他呢。”
大婶婶说:“你这个人。”
福宝坐下来,四处看看,说:“你们东家很有钱,是吧?”
大婶婶说:“我也不大清楚,我是不管他们钱不钱的。”
福宝说:“他们不都是在机关里做的么,照说坐机关的只有几个死工资,哪里会有这么多的钱?我那一家也是坐机关的,就是个清水衙门,真是清汤光水的,一点花头也没有。这几天看着别人家大鱼什么往家里拖,他们倒好,到现在也不过送了两条鱼来。”
大婶婶说:“鱼多了也是烦人。”
福宝冷笑笑,说:“要是没有鱼送来你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大婶婶说:“那倒也是的。”
福宝说的话虽然可能是她随便说说的,但是倒引起了大婶婶的一点想法,东家的钱的来源,大婶婶确实是弄不明白,看看两个人死工资也没有多少,说说一家人家的开销也是很大,钱到底是怎么来?怎么安排?大婶婶实在也是想不明白。
她说:“其实我也是不明白,城里人的钱,来路好像很多的。”
福宝一笑:“那当然,要不然他们哪里够用,你就给你们东家算算,恐怕不要说一个月的开销,就是用半个月也搭不上呢。”
大婶婶想了一想,果真是这样,大婶婶说:“是的。”
福宝说:“你这人也真是老实,在他们家做了七八年,也没有把他们的底细摸一摸。”
大婶婶说:“我要摸人家底细做什么!”
福宝说:“你真是,摸摸清,他们有什么短处你可以抓住的,万一到时候不对了,你也不用怕他们对你不好。”
大婶婶说:“他们不会对我不好的。”
福宝朝大婶婶看看,说:“那就算了。”
她们说了一些别的话,福宝告诉大婶婶她马上要回乡下过年去了,大婶婶说我已经回去过了。
后来福宝朝大婶婶头上的头巾看看,说:“怎么,你包了这种三彩条的?不好看的,你是不是没有那一种用了?”
大婶婶说:“我的两条都洗了,天气阴,不肯干。”
福宝说:“你要用,我去给你拿一条过来,我那里买了好些呢,你先用着。”
大婶婶摇摇手,说:“不用了,我已经跟我们兴根说过,他出来要给我带来的。”
福宝说:“对了,说起兴根,你帮他到底弄成了是吧?”
大婶婶说:“你说什么?”
福宝说:“哟,你还瞒我呀。”
大婶婶没有再说什么,她想福宝肯定是在人家做得不开心,跑来说说她,也好出出气似的,大婶婶也没有跟她计较。
到了年二五这一天,兴根突然来了,带了一大篮的年糕,这是年二四家里蒸的糕,送一些来给大婶婶和东家尝尝的。
大婶婶见了兴根,很开心,她看着那一大篮的年糕,不知怎么的,竟觉得有点对不起兴根,本来应该是她给兴根他们做些年糕的,现在反过来由兴根他们做了来送给她,大婶婶说:“城里有东西吃的,不用麻烦了。”
兴根说:“城里有东西吃我也知道,但是这是一点心意呀。”
大婶婶见兴根并无半点生气的样子,他好像已经忘记叫大婶婶的东家帮他进皮鞋厂一直没有弄进去的事情,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事情似的,大婶婶想问问,又怕开出口来引起兴根不快活,所以一直憋着没有敢说。
到东家夫妇下班回来,他们看到兴根来,也都有点不好意思,不等兴根说什么,刘建成就说:“兴根,真是很对不起你。”
兴根说:“什么?”
刘建成说:“就是上次你来托我们的,进皮鞋厂的事情呀,我们已经托了人情,可是到现在一直还没有确切的回音。”
兴根张大了嘴。
刘建成继续说:“不过你也不要灰心,还是有希望的,现在办事情是不大容易的,也许过了年就会有好消息来。”
大婶婶也说:“是呀,我想过了年肯定会有说法了。”
兴根张大了嘴突然哈哈大笑,笑了半天,他说:“你们,你们这些人,真是,笑死我了。”
大家发愣,看着他,不知笑的什么。
兴根说:“皮鞋厂我已经进去了呀,就是上次姐姐家里办事情的时候事情就差不多了,正好那一日厂长要出差,叫我跟他一起去,我总不能不去吧,所以姐姐那里也没有去成。”
大婶婶说:“那叶根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兴根说:“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们呀,自己进去就好了,告诉他们做什么。”
大婶婶说:“你怎么这样,连自己哥哥也这样。”
兴根又笑了,说:“其实我是叫玉珍告诉叶根的,她也没有去说,结果弄得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回来我骂她的。”
大婶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进去了,进去就好。”
刘建成和杨玲在一边不知说什么好,有点尴尬的样子。
大婶婶又问兴根:“怎么这么容易就进去了呢?”
兴根说:“不容易的,我也托了不少人情的,现在我的工作很好,跑供销,很活络。”
大婶婶回头看到东家夫妇脸色不大好,连忙对兴根说:“你也要谢谢刘先生和杨师母的。”
兴根说:“那当然,托人办事情,不管成不成,谢总是要谢的。”他一边对刘建成杨玲说“谢谢”,一边给刘建成又派了一根烟。
兴根说了谢谢,刘建成和杨玲的脸更是挂不住,刘建成接了烟一看,说:“是大中华,现在乡下真是不一样了。”
兴根说:“那是,不过话说回来,乡下人也是要靠靠城里人的,要不是你们城里人帮乡下人办办厂、改改革什么,乡下人到现在恐怕也还不知道大中华是红的还是黑的呢。”
兴根这话说得比较中听,刘建成也笑了起来,说:“你们的气派也大起来了。”
兴根说:“我这次来还是要想请你们帮忙的。”
刘建成说:“什么事,你说吧。”那口气好像进厂的事没有能帮上,这一次是一定要帮的了。
兴根从包里拿出两双皮鞋,说:“这是我们厂的产品,刘师傅能不能相帮想想办法,能推销一些那是最大的帮忙了。”
刘建成说:“你们的产品还要出来推销?不是说已经合资了么?”
兴根笑了,说:“合资只是一个意向,没有谈成。”
杨玲拿那两双皮鞋看,一男一女,样子都很好,颜色也不错,杨玲说:“这鞋子不好销吗?”
兴根说:“现在做皮鞋的实在太多,竞争激烈。”
刘建成也把皮鞋拿来看看,想了想说:“这是样品吧?”
兴根说:“样品另外有,这两双是送给刘师傅和师母的,样品在这里。”
刘建成看了看样品,说:“我先收下,不过话说在前面,正如你说的,皮鞋厂太多,竞争激烈,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兴根一笑,说:“那当然,我也是采取全面开花的办法,十网打鱼九网空,只要有一网打着就很不错了。”
刘建成说:“你们现在确实是很像样子了。”
后来大家就一起吃饭,请兴根也喝一点酒,刘建成在家平时是不大喝酒的,一般在外面的酒席上喝得比较多一些,如果回来再喝,那是要伤身体的。所以杨玲规定只能在外面喝,回来就不喝了。其实刘建成在家也是一点酒兴也没有的,一个人喝,哪里喝得起什么兴致来,今天兴根来,既然请兴根喝一点,刘建成也就陪着喝了。
喝着喝着,刘建成就想起上一次请老李和蒋芬来吃饭的事情,想着想着,刘建成就有点来火,对杨玲说:“下次碰到那两个家伙,不要理睬他们。”
杨玲也知道刘建成说的是哪两个家伙,杨玲说:“他们是不像话,可是你说不理他们,我看也犯不着。”
刘建成说:“什么叫犯得着什么叫犯不着?”
杨玲白了他一眼,正要把他的酒杯拿开,大婶婶已经把兴根带来的年糕蒸了一下,切成小块,端出来,刘建成和杨玲每人吃了一块,都说好吃,又香又糯,在城里是吃不到这样好的糕的。
兴根笑着说,这是我老婆的手艺,比起我妈来差得远了,我妈做的糕,是几个村子都知道的。
杨玲听了,说:“哎呀,我们还真不知道呀,反正家里也有现成的粉,过年就请阿姨做吧。”
刘建成也说:“是呀。”
大婶婶说:“只要你们喜欢吃,我就做。”
吃过饭,兴根就要走,临走时,兴根说:“这皮鞋,你们先穿着,要是觉得好,下次我再带些来,这两双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脚,我也不知你们的尺寸,只是根据你们的个子,大体上估计了一下,可能不合脚,可以再换的。”
刘建成说:“不用再麻烦了。”
兴根说:“这不是麻烦,这是我们的工作,对了,你们脚的尺寸告诉我,我记一记,下次就有数了。”
杨玲说:“我是三十七的,他是四十一的。”
兴根记下了,又说:“还有你们同事什么亲戚什么,要是需要,就别客气,跟我说就是,我们别的没有什么,既然办了皮鞋厂,皮鞋总还是有得穿。”
刘建成和杨玲都一再感谢兴根。
兴根又说:“对了,如果有别的人可以帮我们推销,托人情的开支全由我们来好了,你们千万不要客气。”
刘建成和杨玲同时说:“不客气,不客气。”
兴根说:“现在看起来,要办点事情,人情还是很重要的,就比如我妈在你们这里,我上门来就好说话了,是不是?”
刘建成和杨玲点头称是,他们一直把兴根送出了老远,回进来,杨玲对刘建成说:“这一次你要放点心思在身上,不要再像上次那样,拖拖拉拉,弄得很难为情的。”
刘建成说:“那当然,穿了人家的鞋子,总是要给人家去跑的。”
大婶婶听他们说话,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追出去喊住兴根。
兴根吓了一跳。
大婶婶说:“兴根,头巾呢?”
兴根说:“什么头巾?”
大婶婶说:“上次我叫你到乡下供销社买的。”
兴根说:“忘记了,事情那么多,哪里还记得什么头巾。”
大婶婶叹了口气。
兴根朝她头上看看,说:“你这不是蛮好的么?”
大婶婶本来想说:“我不喜欢这一种。”可是她看看兴根急急忙忙要走的样子,没有再说什么。
下晚小冬放学回来,看到桌子上的年糕,说:“谁送糕来?”
大婶婶说:“兴根叔叔送来的。”
小冬笑起来,说:“小兔子呢?”
大婶婶一愣,后来她说:“冬天没有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