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为一这几天由小洪陪着跑了好些厂,又到几个重点的村里也看了看,重点村是包括两头的村,或者是明星村,好的,或者是薄弱村,差一些的。好的差的看下来,对比反差确实是比较大,感触也比较深,但是有一点却基本上是共同的,那就是大家都强调自己的困难,把困难摆出来看,也确实是真困难,有的厂看上去简直一天半天也难以维持下去似的。吴为一有时听听真是很为他们担心,可是小洪背地里对他说,吴经理你放心,说总是这么说说,你看哪一个厂不能维持下去,都能维持的。
吴为一想小洪的话也是有道理的,说困难已经到了不能再困难的地步,但是如果再加一些困难厂也是要继续办下去的。只是吴为一每到一个单位,大家都知道工业公司来了个吴经理,路子是很多的,所以每一个单位都希望吴经理能拉他们一把,吴为一被捧得天高似的。
小洪看吴为一为难的样子,对他说:“吴经理,这许多厂,你要全部包下来是不可能的,你只能顾其中一两家。”
吴经理也不好再解释自己根本是没有什么路子,也只能将错就错,他说:“那你看,我还是先考虑哪家好?”
小洪说:“那当然是要重点考虑乡办的,乡办的里头也要先考虑重点企业。”
吴为一说:“是的。”
钟经理出去了好几天一直没有回来,吴为一本来想等钟经理回来,跟他把思想和一些打算汇报一下,下个星期到市里去找人找路,不一定下乡来了,可是等不到钟经理回来,他也不好自说自话就走开。
这一天吴为一接到丝绸厂厂长的电话,说是丝绸厂明天要搞一次比赛活动,请钟经理和吴经理参加指导。吴为一告诉厂家钟经理不在家,厂长说钟经理不在你吴经理来也一样,别的还有没有人空着,吴为一说小洪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厂长说那就叫小洪一起来。
吴为一放下电话跟小洪说了,小洪说:“去就去一下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明天是星期六。”
吴为一说:“钟经理怎么还不回来,我明天……”
小洪说:“钟经理走的时候关照过的,明天总有车子送你回去,放心好了。”
吴为一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小洪过了一会想起来问吴为一明天丝绸厂什么活动,吴为一“呀”了一声,说:“我忘记问了。”
小洪重又给丝绸厂挂电话过去,一问,说是钓鱼,吴为一一听,很高兴。他是很喜欢钓鱼的,从前在乡下插队的时候,春天农闲,几个人就一起钓鱼,春天也没有什么大鱼好钓的,只要能钓到几条小小的鱼就已经很开心了,回城以后机会就少了,这几年可以说是越来越少。
吴为一笑着对小洪说:“丝绸厂倒是很会玩的啊。”
小洪也笑,说:“借着玩拉关系这是理所当然。”
吴为一说:“怎么想到钓鱼呢。”
小洪说:“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有些什么关键的人物提出来的,或者是丝绸厂已经摸到了情况罢。”
吴为一说:“现在到哪里去钓鱼,河塘不都是承包的么?”
小洪说:“这好办,向承包的人买下一塘不就行了,专供钓鱼活动。”
吴为一说:“这也是个办法。”
第二天早上司机听说吴经理和小洪到丝绸厂活动,就推掉了另一个任务,主动提出送他们到丝绸厂。
车子到了,已经不算很早了,停车处的车已经来了不少,吴为一和小洪走进去,司机停好车也跟了来,一起在会议室坐下。厂长正忙着和来人一一打招呼,小倪也在一边张罗着,吴为一见到小倪,心里不免有点虚,上次说过,他答应了小倪近期要给回音的,他怕小倪见了他又说起路子什么,可是小倪并没有说什么,他看到吴为一和小洪只是朝他们一笑,说:“来啦,坐,先喝茶。”
吴为一松了一口气,回头和一些认识了的人打打招呼,一边喝着茶,等时间。过一会厂长朝这边过来,抱歉说今天人多,抽不出身子专门陪着吴经理,请吴经理谅解。吴为一笑着对厂长摇摇手,说:“我们是自己人,你不用管我们的,你忙你的,招待客人要紧。”
厂长这才放心地走开了,吴为一想,做一个厂长可真是不容易。
到十点来钟,说是人到得差不多了,一大群人就跟着厂里的人往鱼塘去,到那边一看,鱼塘很大,果真如小洪说的是包下了人家承包户的,也不知一次性给了多少钱。
每人给发一根鱼竿,安排好位子,吴为一问小洪今天来的还有些什么人,小洪说我也不大清楚,反正总是对厂里有用的人,小洪说现在不介绍等会吃饭时会介绍的,小洪又说今天的一份礼品不会轻。吴为一问小洪怎么知道,小洪笑,说这一点都不了解,还在公司混什么日子,又说你不见今天司机很热心什么的。
说了些话,吴为一就开始专心钓鱼,可是不知怎么的,没有鱼咬钩,小半上午过去,一条鱼也没有钓着。吴为一看看别的人,也有的和他一样空空的,也有人已经钓着一些小鱼,很兴奋了,吴为一想沉下心去钓鱼,可是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似的,搅得沉不下心去,想来想去,又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使他不安神。想来想去,思想就想远了去,想到下基层啦,又想到城里和乡下的种种不一样啦,再想想从前他插队那时候乡下是什么样的情况,这样东想想西想想,时间倒是过去得很快,最后就听到厂长宣布第一名是农行的李行长,第二名是外经委的胡主任,第三名是税务局的沈局长。
大家鼓掌,发了奖,厂长说,还有会议纪念品,今天到会的每人一份,吃饭时候发。这钓钓鱼,也不知算个什么会议。
果真一切如小洪说的,礼品是不轻,一段二米五长的高档全毛西服呢料,两条金利来领带,一双耐克鞋,一起放在一只大包里,每人一份,司机也有。大家都很开心,到饭桌上情绪就更热烈,不断地掀起一个又一个的高潮,最后活动圆满结束。
吴为一和小洪回到工业公司,钟经理已经回来了,吴为一进办公室手里拿着那大包,觉得有点尴尬,钟经理却笑着说:“辛苦了,辛苦了,出去开会什么是最辛苦的,喝酒应酬我实在是怕透了,今天我正好逃过,谢谢吴经理帮我应付了一次。”
吴为一也知道钟经理说的是真话,不再掩掩饰饰,把包放下,说:“丝绸厂,真是破费。”
钟经理说:“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吴为一说:“今天自然也是有大鱼来的,可是我们这种小小的鱼,他也放这么长的线,真是的。”
钟经理说:“吴经理又说客气话。”
吴为一只好又闭嘴不说。
钟经理问吴为一这一星期的收获如何,吴为一说收获很大,他正想向钟经理汇报,准备下个星期就在市里活动,不一定星期一就能回乡下。
钟经理说:“吴经理真是积极,其实再熟悉熟悉也好,不急的。”
吴为一说:“差不多了,情况大体上我都有数了。”
钟经理说:“那也好,你就忙你的好了,什么时候要下来,打个电话来,我们有车上去接你。”
吴为一想客气说不要车,钟经理说:“就这么说定了。”
吴为一下午到家又跟江小燕说了找人拉关系的事情,江小燕说:“你怎么这么急,你以为好事情就现成的在那里等着你呀。”
吴为一说:“就是因为没有好事情在等着我,所以要主动出击。”
江小燕说:“我已经帮你排过队了,有这么几个人是可以考虑的。”
江小燕把一些人名一一报出来给吴为一听,吴为一听一个否定一个,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可能,这个没有把握,那个又是不可靠,否定得江小燕全没了信心,最后说:“我的人都不行,你自己另请高明吧。”
吴为一也觉得否定得太厉害了一些,回过来说:“再想想,再想想。”
他们又一起想起一些人来,但是把握都不是很大。江小燕说:“我头也疼死了,我是不再帮你想了,你就拿这些人,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吴为一说:“也只有这样。”
到星期一,吴为一就出门奔波。
吴为一首先当然是要到自己局里去,虽然文化局本身没有什么大的希望,但是那毕竟是吴为一的大本营,局里的人也不是个个死蟹一只的,吴为一也知道其中谁谁是有一些办法的,与其出去找不熟识的人,还不如先和局里的同事们谈谈,现在虽然没有什么把握,但是有许多事情也就是随便谈谈就谈起来的,吴为一就抱着这样的一种心情在星期一的一早就到自己局里去。
吴为一下基层也不过才走了两个星期,奇怪的是这两个星期好像就已经是很长的时间了,现在回来踏进文化局的门,竟然就有了一些陌生的感觉。局里的同事对吴为一也表现出同样的反应,本来每天在一起进出,很随便的,见了面,想点头就点个头,不想点头就不点头,看见了笑最好,看见了只当看不见也无所谓,一切随意。现在却是不一样,吴为一走进去,所有的人都把他看得很分明,很仔细,都一一跟他点头打招呼。吴为一笑着说:“这么看着我,怎么,不认识啦?”
大家说,谁敢不认识你呀。
吴为一说:“本来嘛,我们现在是乡下人。”
大家说,你算了吧,我们现在都叫你吴梯队了。
吴为一说:“说得出,以后不要把我赶出大门我就是万幸的了。”
不淡不咸的话说了一会,局长来了,看到吴为一,也很高兴,说:“小吴,怎么上来了?”
吴为一说:“上来看看大家。”
局长说:“走,到我办公室喝杯水。”
吴为一就跟着局长到办公室喝茶,局长大体地问了一下情况,主要是生活什么的,吴为一一一作了汇报,局长说:“好,这样很好。”
吴为一考虑再三还是要跟局长汇报一下他回局里来的主要目的,吴为一说过后,局长想了想,说:“这是好事,要是能帮乡下办成些什么项目,不说对你下基层是一个收获,对我们局也是好的。”
吴为一说:“那是。”
局长说:“可以发动大家献计献策,人多路子多。”
吴为一说:“是的,我也是这样想,所以回来求援。”
局长说:“怎么是求援,这也是我们局里的事呀。”局长想了想又说:“不过,我想想,要是发动大家做,也有个不好,弄得沸沸扬扬的,不要事情没有办成,反倒影响了正常的工作。”
吴为一觉得局长刚才说要发动大家是很有道理的,现在说不要弄得沸沸扬扬也不是没有道理,吴为一点点头,说:“也是的。”
局长又点了一根烟,吸了几口,说:“其实你说的这些要求,我也有些路子可以介绍给你,银行方面我也有些人,还有其他一些部门,也可以找些人出来。”
吴为一说:“要是局长能有办法,那是太好了。”
局长说:“现在还不好说保证的话,不过,把握还是有一些的,这样,我先介绍你找这几个人,找下来再看情况。”
局长一边说一边就把几个人的工作单位和姓名写下来,一一跟吴为一介绍这是什么长那是什么主任,吴为一拿笔在每个人名字的下面都写了官职等等,写完了,局长拿过去一看,改了一下,又还给吴为一,说:“对,就是这样。”局长又关照了吴为一一些找人要注意的问题,吴为一放好那名单就出来了。
到了外面办公室,被大家挡住了,说,吴梯队,什么事情这么保密,和杨局长密谈呀。
吴为一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保密的事情。”
大家说,不对不对,没有秘密,为什么关着门说了这半天,今天你不说不让你走的。
吴为一说:“哎呀,真是没有什么大事情,我们那里乡下的乡镇企业有困难,叫我帮他们找找路子,资金啦原料啦什么的,我想我哪有什么路子,才问局长的。”
大家听了,都说,好啊吴梯队,要办大事了,好处大大的,我们也帮你出出主意怎么样?
吴为一说:“真的,你们要是有办法那是太好了,乡下真是四处拉人找人呢,那些手段你们真是想也想不到的呀。”
大家说,我们要是帮了你,以后的好处怎么说,你独吞啊。
吴为一说:“那哪能,这乡下都是有规矩的,该怎么是怎么,我怎么好独吞呢。”
大家笑了,说,吴梯队你还是老样子。
吴为一想了想,也不知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没有计较什么。
大家说笑了一会,谁也没有真正把吴为一的事情放在心上,吴为一原来想到的几个可能有办法的人,也都摇头说不行,现在路子早给什么什么人弄去了,现在再来找人,真是太迟了一点。
吴为一因为手里有局长的名单,心里也已经有了些底,所以大家说说笑笑,不把他的话当回事情,他也不很急,也和大家一起说说,说过之后,吴为一就去找局长推荐的人去。
吴为一先到银行,这是最实际的地方,所以也是最难啃的骨头,吴为一此来当然是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准备碰钉子,准备看脸色,也有长期作战的准备。局长介绍的那个人是个什么部的部主任,虽然只是银行中层的一个干部,但是是个实权派,权大,架子也是比较大的,一听说吴为一是文化局的,就说:“文化局,文化局来银行做什么?”
吴为一刚要解释,那主任又说:“我们和你们好像没有什么直接的来往是不是?”
吴为一连忙抓住话头说:“我是文化局的,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代表文化局。”
主任研究似地看了他一眼。
吴为一说:“我现在下基层锻炼,在乡下工业公司。”
那主任一听马上说:“你不要说了,你是为乡下的厂来借钱的。”他看吴为一一脸的惊奇,不知觉得吴为一什么地方可笑,他竟笑了一下,说:“这种事情我们碰得多了,这是不可能的。”
吴为一说:“怎么不可能,那厂实在是需要……”
主任说:“需要?现在谁不需要钱?你不需要还是我不需要?你现在还拿需要这样的话来说事情,你也真是,你知道现在乡下这样的厂多如牛毛,叫我怎么办?拿我的骨头拆了也是分不够的。”
吴为一说:“我们那家厂,是乡里的重点企业,县里也是很重视的,而且……”
主任又笑了一下,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说了也是白说。”
吴为一说:“我不是自己来找你的,是杨局长介绍我来的。”
主任说:“杨局长,哪个杨局长?”
吴为一说:“文化局的杨局长,他跟你很熟的。”
主任说:“噢,老杨啊,从前是认识的,也有些时候不来往了,他最近好吧?”
吴为一说:“很好的。”
主任说:“你回去带个信问他好。”
吴为一说:“好的。”他盯着主任的脸,觉得现在应该是有转机了,可是主任说:“贷款的事情,是不行的,你也不要说了,别说是杨局长,就是……不说了吧,说了也没有用,你还是想想别的路子吧,我这里是不可能的。”
吴为一想已经把杨局也抬出来了,还是这样的口气,看起来确实是没有希望,只好勉强笑着和主任道别。
主任伸出手和吴为一握一下,吴为一看到主任手上的戒指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钟经理曾经问他办事要不要带些东西,银行方面的冷淡,会不会因为他两手空空的原因呢?吴为一想了一下,对主任说:“我说的我们那家厂,是丝绸厂,生产的丝绸是出口的,质量很好,我……”
主任不等他说下去,又笑了一下,说:“再见。”
吴为一再也无法可想了。
这一天吴为一又跑了好几个部门,收获都不大,或者说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获,最后只剩下外经委了,因为杨局长事先说过外经委那人是这些人中比较难弄的一个人,杨局长跟他的关系也不如跟另几个那样好,所以杨局长说不到最后没有办法也不一定找这个人。但是现在吴为一基本上已经到了最后没有办法的时候了,他如果不找外经委这个人,他这一次回来就是一无所获,辛苦什么不要说了,回去怎么向乡里交代,就是见了钟经理见了小洪见了丝绸厂的厂长和那个小倪也没有脸跟他们说话了,所以吴为一是一定要到外经委跑一趟的。
果然如杨局长所说,外经委的那个人很难说话,吴为一还没有把情况说清楚,他就一口回绝,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好像比银行的架子还大似的。吴为一心里虽然沮丧,但是面子上却不能怎么样,这样的人他对不起你,你还不能对不起他,要是得罪了,一方面杨局长那边不好交代,再说既然乡下求得着他们,说不定哪一天还是要来求人的,不能把自己的路给弄断了,吴为一所能做的也只是赔着笑脸,一直到走出办公室。
一走出办公室,吴为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沉沉的,眼睛也有些发花,一时已不知往哪边走出去。
正在着难,就听得有人说:“咦,不是吴老师么。”
吴为一一看,一个年轻人站在他面前朝着他笑。吴为一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里见过的,但是从叫他吴老师这样的称呼上可以断定是文化局办的文化班的学生,因为吴为一从前没有做过什么老师,称得上老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文化局办的文化班上讲过几课。文化班的学生都是市机关的年轻干部,需要动动笔头子的,文化局办这样一个班,也算是培养培养,象征性地收一点钱,主要也是联络各机关的关系罢,这年轻人一定也是那个班上的学员,只是他认得吴为一,吴为一不认得他。
吴为一正在想着,年轻人说:“我是小田,外经委的,在你们文化班学过的,你教过我们课。”
吴为一想果然如此,他一边伸出手和小田握手,一边笑着说:“我倒认不出来了。”
小田说:“那当然,从来只有学生认得老师,老师哪能全认得学生,再说我在那班上也算不上什么出头的学生,无声无息的罢。”
吴为一说:“哪里,你们这一批,都是很有出息的。”
小田说:“吴老师你到我们这里来有事情?”
吴为一心想你们领导也解决不了的事情,跟你说了也是没用,不说也罢。但是一看到小田一双热诚的眼睛,吴为一不知怎么又充满了希望似的,就在走廊里把事情跟小田说了。
小田听了,说:“噢,吴老师现在下基层呀,提拔对象了。”
吴为一说:“哪里呀,我是现在还不知这一年怎么下来呢。”
小田说:“我们这里也有下基层的,没有你这样认真的。”
吴为一说:“我总是觉得人家对我们好,我们不应该不尽点力帮帮他们。”
小田一笑,说:“乡下现在很来事的,也未必就需要我们帮助。”
吴为一说:“我们那边我是知道的,我专门下去了解的,确实是困难很大,需要帮助。”
小田笑着看吴为一,说:“既然这样,你等一等,我帮你问一问,我们这里,有的是来投资的台湾老板,有一份表格的,只是上下的沟通还没有做好,有时候下面很想要,但是上面工作来不及做,现在既然你有这方面的需要,我帮你打听一下。”
小田说着把吴为一领到会议室坐着,先去泡了一杯茶来,让吴为一稍稍等他一会,就出去了。
吴为一喝着热热的茶,心情好得多了,想来想去,感悟到还是熟人好办事,虽然小田跟他也算不上什么很好的关系,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联系,事情就好得多了。吴为一想着要是事情能成,那真是太好了,乡下一再跟他说过,最好的结果就是拉到外商投资,这成效比什么银行贷款比什么弄一点原料之类不知要高多少呢。
过了不多会,小田就过来了,还带着个女的,年纪也和小田差不多,小田介绍了,也是外经委的同事,姓沈,吴为一就叫她小沈。
小田告诉吴为一,小沈就是专门负责这事情的,现在她手上就有几个人,他们排了一下,其中有一个很适合投资丝绸厂的,是台商,如果吴为一觉得可以,定个时间就谈一谈。
吴为一开始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好像一切来得太突然,好像他跑了这一大圈并不是为了追求这样的目的似的,也好像这样的结果是他意料之外的,总之他是很激动,也不知说什么好。小田和小沈不知他这样子是什么意思,互相看看,小田说:“吴老师要是觉得不合适就算了。”
吴为一连忙说:“合适的,合适的,什么时候,听你们的。”
小田和小沈又交换了一下眼光,小沈说:“你能不能代表厂方?”
吴为一说:“基本上可以。”
小沈说:“那就定在明天吧。”
吴为一说:“你就可以定了?”
小沈笑了,说:“我就是管这事情的,我不定,谁定呢。”
小田也说:“就是,小沈你不要看她年轻,又是女的,能干着呢,你要当心她。”
小沈说:“去你的。”
吴为一看着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心里很振奋。
第二天约定的地点时间,来了两位妇女,一位看上去有五十来岁,另一位四十来岁,都是珠光宝气的,吴为一上去就要自我介绍,小沈说:“她们是台商的代理人,老板还没有来,到杭州玩去了,估计一两天要回来,先和张太太谈谈也一样。”
五十来岁的妇女说:“是的,我是他的妹妹,现在是代理人,和我谈也是一样的,这一位太太是何太太,是我的表妹,也是我们一起的。”
吴为一欠身表示致意,说:“张太太好,何太太好,给你们添麻烦。”
张太太说:“好说的,都是为了发展嘛,对不对,小沈?”
小沈好像对张太太并不很热情,说:“是的。”
接下来就由吴为一把丝绸厂的情况简要地说了一下,张太太还是很感兴趣的,又详细问了一些厂里的情况,生产啦什么,吴为一都说了。最后张太太说:“这样的话,我看是可以考虑。”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何太太,何太太点头表示同意。
小沈说:“具体的是不是等孙先生回来再谈?因为投资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张太太说:“那当然。”
吴为一对张太太说:“还希望张太太在孙先生面前多美言几句。”
张太太说:“那当然,只是我这样为你们尽心尽力,真是赤胆忠心的啊,你也看得出来。”
吴为一说:“看得出,看得出。”
张太太说:“看得出就好,到时候可不要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我,还有何太太,你们是不好忘记的呀。”
吴为一说:“怎么会忘记,绝对不会的。”
小沈和小田一直没有说什么,后来吴为一问他们的意见,他们也没有明确表示,等张太太何太太走后,小沈说:“真是,这两个人难摆脱她们,我一看她们就知道她们脑子里是什么坏点子。”
小田说:“我们反正公事公办,你管她们想什么呢,我们只作不知就是。”
小沈说:“我看见她们就没有情绪。”
小田想了想,说:“其实我们应该想办法单独和孙先生谈谈。”
小沈点点头,说:“是呀,我也是这样想,上次我已经听出孙先生对张和何是有些看法的,她们也太那个了,弄得孙先生比较为难的。”
小田说:“就是。”
最后小田和小沈商量下来,决定找机会单独和孙先生谈谈,他们叫吴为一尽管放心,说既然他们已经答应下来,那是一定要把事情办好的。
吴为一连连感谢。
他们说这用不着谢,这也是他们的工作。
吴为一很感动。
果然只过了两天,小田就告诉吴为一已经设法和孙先生单独谈了,孙先生完全赞同他们的意见,这一次不打算再让张和何插手,小田让吴为一赶快和乡下联系,小田说最好是由厂里派车子出来接,倒不是孙先生自己叫不起车子,也不是外经委派不出车子,主要是想让孙先生一开始就有一个良好的印象。
吴为一点头称是,觉得小田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考虑问题什么真是很周全,还有那个小沈也是,给人的感觉是很能干也很踏实。
吴为一当天就赶回乡下,和工业公司说了,又赶到丝绸厂找到厂长,厂长一听有台商来谈投资,真是喜出望外,提什么条件都好商量,说起要派车子,那真的小事一桩。
厂长问吴为一一辆车够不够,有几个人下来。
吴为一想了一下,一个是孙先生,小田和小沈大概不会都来,估计是沈来,还有吴为一自己,总共不过三个人,一辆车也够了。
厂长说:“那正好,我上去接孙先生,一车坐四人。”
这样很顺利地就说定了,吴为一又赶上来把时间什么通知了小田,由小田再去通知孙先生和小沈,小田那边也很高兴,好像一件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好像一篇文章已经写好,只等到乡下厂里去画上一个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