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并没有表态，只是静静的看着向燃，他的沉默无非是将决定权交给了向燃。

对于谢昀的态度，向燃也没有多问，他回头看着朱辰。

“你说这山中，还有其他的妖物。”

向燃低头看着朱辰，朱辰垂眸，之后又点了点头。

“不瞒您说，在这山中的妖物十分强大。”她平静地说着，目光流转，带了几分凄楚。“那只妖物盘踞山中，这山间雾气便是因为它而起。我初来这山中，原本只是想要在这山林中潜心修炼，亦是赎还在我身上的罪孽。”

说到这里，朱辰脸上带着痛苦之色，“我那时虽然知道在这山中另外还有一只妖物，但是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本应没什么过节。可是他找上我，他的妖力比我要身后的多，正如那位所说，我杀的人，不止一个，罪孽已经无法赎清。”

她这样说道，目光看向谢昀，算是正面回答了谢昀的问题。

听到这样的答案，谢昀只是略微抬眸，仍然沉默。

朱辰见谢昀没有反应，又低下头，她似乎不敢跟谢昀对视太久，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向燃大人，我知道我已经是罪无可恕，我只希望在杀我之前，可否请您一并铲除了在山中的那只妖物。我所作的种种恶行，皆是因为那只妖物逼迫我所作。”

“杀一人则降罪印，你所说是真是假，我无法判断。”谢昀目光冷然，落在朱辰身上。“若你所说的这只妖物当真存在的话，他元神上如有罪印，我必会将他除去，若无罪责加身，我并不会为难他。职责所在，并非你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

听完谢昀所说，朱辰脸上带有一丝失落。

“当真如此，怕是会让那只妖物继续作恶。我没有办法看穿他的元神，并不清楚在他的身上有没有刻着罪印。”

毕竟能直接看见妖类元神的能力，也不是每只妖物都有的。

“那只妖物只是派我去杀人，他自己却并不沾手。他盘踞在这山林之中也有些年头了，我并不知道此前还有没有如同我一样，被他当做凶器的妖。”

“你没有试着反抗他，脱离掌控吗？”向燃看着朱辰。

朱辰却摇了摇头。

“实不相瞒，初时我也想着反抗，但那只妖物实在太强大了，我的妖力低微，再加上他吃的那些精魄，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也只能受他摆布。”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们下毒？”何月玲问道，她还是对那杯加了妖毒的茶点心有余悸。

朱辰所说的话，有些牵强，纵使可以解释，但又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好像是有些东西对不上。

向燃也跟何月玲一样，有同样的感觉。他倒是愿意听朱辰将因果讲清，可又感觉这些话，绝非是用一句因果可以解释清楚的。

“你们进了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你们了，而且他对身为封魔师的您很感兴趣。”朱辰说，更多的她却是也不敢多说，低垂下眉眼。

“封魔师的血脉精魄，对妖物来说，确实诱惑极大。”谢昀开口，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朱辰身上离开。

这次朱辰却并没有躲闪谢昀的目光，而是迎着谢昀的目光点了点头。

“他知道您非常厉害，所以要我绕开您，对向燃大人出手。那山林间腾起雾气，便是他的妖力所为。我相信您也看出来了，那样大范围的妖术，我是施展不出来的。”

“你这句话倒是真的。”谢昀说道，而且那雾气透出的妖力，的确也与朱辰身上的妖力有所区别。“可那些伥兽，是你的妖术所为。”

朱辰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

“我受他胁迫，造出那些怪物。只是我现在已经无法控制它们，原本是想通过那些怪物将人吓走，只是我没有想到，他能够越过我，去操控那些怪物。”

谢昀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向燃听朱辰说完，他看着朱辰的样子，也并不像是谎话。只是看谢昀没有表态，向燃总觉得一颗心悬着放不下。

“我……需要商量一下。”

向燃说道，给何月玲递了一个眼神，何月玲会意，过来看着朱辰。向燃走到谢昀身边，谢昀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封魔师大人，故事听完了？”

向燃知道谢昀是在揶揄自己，而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去怪谢昀。

“若她说得都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放跑了幕后凶手吗？”向燃顿了顿。“而且她还说，盘踞在这山中的妖物对封魔师的血脉很感兴趣，兴许从他身上，我们能摸到一些线索。而且朱辰只不过是被利用的凶器，铲除握着凶器的人，应当更为重要吧。”

“她杀人是事实，罪印刻在她身上，我职责所在。人用刀杀人，你可以说刀无辜，但是她绝不无辜。还有，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妖物要比你想象中的要更狡猾。”

向燃低头思忖，接着又说道：“我也并没有说她无辜，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职责所在，要除去带有罪印的妖，在她幕后操纵的凶手若不一起除去，只怕以后还有更多人受到妨害，也会有更多妖被迫害人。”

谢昀的目光停留在向燃脸上，向燃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你要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以先祓除朱辰，之后若我们再去寻隐匿在这山林中的妖物。总不能再让这些妖物留在山林中害人。”

“不，我觉得你说得很对。”谢昀说道，他走到朱辰身边，蹲下身，一双眼睛不带任何情愫的从朱辰身上扫过。

“如你所说，若当真有妖物做此恶行，我也不会放过他。向小公子嫉恶如仇，断然不能允许这样的妖物存活于世，现在就请你带我们去找到这只妖物吧。”

朱辰怔然抬头。“您是说，封魔师大人和您愿意去祓除他？”

谢昀点头，凌厉目光依然盯着朱辰。

“不过话是这么说，若你所说是真，我必定会除去那只妖，却并不代表我会放过你。”

朱辰低头。“我知道。但还是多谢你们了。”

何月玲也松了一口气，方才她还有些紧张，担心朱辰会突然暴起伤人，也幸亏朱辰没有这么做。

虽然何月玲身上的妖毒已经解了，但是何月玲还是觉得身子不爽利，大概是那妖毒暂时留下的后遗症。

食人精魄的妖物修为要比普通妖类更为强大，只是妖物伤人，有天罚悬顶，一般妖物不敢这么做。只是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钻空子的妖，胁迫其他妖物杀人供自己取食精魄，天罚记在别人头上，而自己通过取食精魄，妖力变得更加强大，便能控制更多妖物。

这样的例子谢昀此前也见过，是看上去很聪明，其实很蠢的做法。过往的那些先例，在塔底下骨头都快烂完了。

虽然蠢，但毕竟也是食人精魄的妖，修为也不可小觑。向燃是封魔师血脉，作为诱饵必须要带过去，何月玲中过妖毒，虽然已经解了，但何月玲总感觉自己的妖力并没有完全恢复。

询问朱辰的时候，朱辰也是一脸茫然，完全说不出所以然来。

如此，也就只能先将何月玲留在这儿，等他们料理了那只妖物之后，再回来接何月玲。

向燃跟着谢昀，何月玲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留在这宅子里也挺好，朱辰准备的茶水点心是不敢吃了，幸亏还有些没吃完的干粮。还能逗逗院子里的鱼打发时间，虽然脸上带着些遗憾，但是何月玲也清楚自己过去是拖后腿的。

谢昀看着向燃跟何月玲告别，目光又落在朱辰身上。

朱辰察觉到谢昀的眼神，迎上他的眸子，淡然温婉的一笑。

“向燃大人无需担心，在我的院子里，月玲小姐很安全，雾气上不来，那些伥兽也进不来。”

谢昀没有多说，一句话顺着轻风从何月玲耳边吟过。

“你身上妖毒未解，小心行事。”

何月玲怔然一下，继而面色如常，笑着跟向燃打趣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