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向燃身上，一道法咒在向燃身前绽放出火花。接着，便看见雾海升腾，谢昀身上还沾着墨色的余烬，他的眼神凌厉，闪烁金红色的光。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作为妖，绝对不会进入其他妖留下来的结界，就算是再强大的妖物，也不知道未知的结界中究竟埋藏着什么东西。

可谢昀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他知道这只妖物的小把戏，这些小把戏管用，但又没有那么好用。至少谢昀可以轻易将那些在云海下如墨迹一般上下浮沉的东西撕碎，尽管他多用了一些时间。

能抵挡这么久，向燃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封魔师的血脉，果然是一个可塑之才。

那只妖物见到谢昀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从他身上逸散出来的压迫。它看着谢昀的时候，下意识的便想逃，完全忘记了这还是在她的结界当中。

谢昀也没有给这只妖物逃跑的机会，他只是用手里的长杆敲了一下地面，仿佛水珠从荷叶上滚落，滴入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

向燃甚至都没有看清谢昀动用什么法术，便见到那只妖物脚下出现了一个泛着红光的法阵，还不等那只妖物反应，妖力构成的链条已经形成密不透风的一张大网，将那只妖罩在其中。

那只妖被链条压在地上，此时她的妖化也已经完全被压制下来，露出那张与何汀兰极像的脸，她脸上满是恨意，恶狠狠地盯着谢昀。

不过她身上的伤痛让她有些惧怕谢昀，当对上谢昀那双带着红光的眼瞳，还是有几分闪躲。

向燃经历了刚才那样的情形，他先不管之前自己身上的光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现在的他只觉得身体的力量都被抽空，瘫坐在地上。刚才他明明感觉可以将这把刀拔出来，结果还是失败了。或许正如何月玲所说的那样，这把刀已经完全锈蚀，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摆设废物而已。

谢昀都没有看向燃一眼，而是在那只妖物面前蹲下。那只妖物已经完全被他的法术所拘，连挣扎都没有力气。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用她的眼睛，恨恨地盯着谢昀。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那位何家的小姐？”谢昀问道，他语气淡漠，带着压迫，更像是某种可以蛊惑人心的咒语。被他提问的妖，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震慑，并不敢与他直视。

“她不是我杀的。”妖低着头。

“你在说谎。”何月玲上前一步，她恨不得将这只妖的脸皮拔下来，这只妖还用着她姐姐的那张脸，这一切都令她无法忍受。

谢昀扬手，阻止了何月玲的动作，他只是侧眸看了一眼何月玲，眸中的红光尚未褪去。“何姑娘，请你先冷静。不如你去照顾一下向小公子，方才他应当耗费了不少体力。我会问出真相，也会给你一个交代。”

何月玲站在原地没有动，谢昀回过头去，只留何月玲一个背影。

“冲动只会令你偏离真相，我想你也并不仅仅是想要为你姐姐报仇，更像知道一切的因果缘由吧。如果你执意如此，那在看清全部因果之前，我也只能用别的方式让你冷静一下了。”

何月玲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到向燃身边。她并不赞同谢昀的态度，但谢昀的话有部分还是能劝到她。她并不仅仅是想要为她姐姐何汀兰报仇，更是想要弄清楚，她姐姐为何而死。

向燃躺在地上，看着屋顶落满灰尘的檩木，上面挂着久结的蛛网，一如这座楼中其他地方的积尘破败。他感觉现在自己的身体也如这座破败积尘的楼一样，仿佛身上力量一下抽空，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与疼痛。连耳畔也只能听到嗡嗡的蜂鸣，谢昀跟那只妖，还有何月玲的对话，仿佛隔了很远一般。

何月玲将他扶起来，那种因耳鸣带来的遥远距离感才消失，向燃看着何月玲的眼神都有些懵，何月玲都有些担心向燃是不是刚才撞坏了脑子。

谢昀清楚向燃的状态，没什么大碍，所以他也并不担心。而是全心落在面前的妖物身上，这只妖物并不强大，凭着她的妖力，是没有办法创造一个结界。下面的那些东西，更像是祟器的产物。

“在我面前，你最好说实话。”谢昀审视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你杀过人，是吗？你曾经杀了你现在这张脸的主人。”

“我没有！”妖类的嗓音嘶哑尖利，她尖叫着想要挣脱束缚她的法阵，但那些铁链只闪过耀目的红光。谢昀站起身来，看向躺在一边昏迷不醒的齐舟。

“那我换个问题，你爱他吗？”

谢昀只是喜招了招手，齐舟的身体便浮空起来，向燃跟何月玲两个人看着谢昀气定神闲的审问那只妖物，对视一眼，然后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同样的情绪。

看见齐舟的脸之后，妖物一下便安静下来，锁着它的铁链也黯淡下去。谢昀绕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姣好的脸。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杀人，还偷了这张脸。”

“……”

回应他的是妖物的沉默。

能够想见，谢昀也并不着急，只是让齐舟坐在地上，正好可以让妖物看见齐舟沉睡并且毫无血色的脸。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大可以将你直接祓除。妖物的情感远比人类淡漠，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爱上一个人的。或者说，你是怎么以为自己爱上一个人类的？”

谢昀饶有兴致地看着困在阵中的猎物，他仿佛是在戏弄这只妖物一样，他的问题也带着恶意。

听着谢昀的说法，妖物的瞳孔颤抖，身体战栗，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愤怒。

“不是的，我和他两情相悦。”妖物挣扎着，从铁链的空隙中，抱住了自己的头。“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我爱他。我没有杀任何人，我跟他约定相守终生，我跟齐郎，曾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她语无伦次，已经接近于癫狂，只是抱着头，脑海中是那一幕又一幕的记忆，她没有杀人。

谢昀淡漠地看着这只妖物，当真可悲。他也能清晰的辨认出已经刻下印记，它并不承认自己杀过人，但事实就在眼前。异类伤人，为天理不容，会在妖的元神上，刻下象征罪责的痕迹。

错已铸成，无论如何开脱，都是躲不掉的。修为深厚的大妖固然可以掩盖元神上的罪印，但是天罚不会缺席。

“你最好再仔细想想，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