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刻钟,向燃才从那种尖啸中回过神来。方才那种感觉,他根本就不想体验第二遍。
他感觉自己当脑子都要炸开,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昨晚的向家,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家人是如何惨死,向燃伸手,他的手在颤抖,他的每一个指节都在颤抖。
仿佛看见血色从他的手掌上涌过,但向燃也知道,他的手上,分明什么都没有。可那种感觉,向燃不免悲从心来。
谢昀清冷的声线将向燃从悲痛失神中拉回来,“别被蛊惑。”
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是被蛊惑了吗?可他能感受到的,分明是极为真实的痛苦,所有压抑已久的情绪,都借着这个由头涌上来。如果这也算是蛊惑的话,向燃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做,才能将心底这些情绪散去。
或许他也根本不想放下这些情绪,向燃闭上眼睛,任命的垂下手。或许他就应当跟他的亲人一起离世便好,为何还要留他一个。
向燃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思绪逸散,谢昀看着低头的向燃,已经看出了不对。当机立断掐了一个法诀,落在向燃身上的时候,谢昀便察觉到,自己所用的咒法已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
“向燃,清醒一点。”
谢昀手落在向燃肩上,从向燃身上逸散气息可以感受到,向燃这般样子,是中了招。方才谢昀一时不查,没有发觉。
从空中传来的两声淡笑,何月玲也已经到了向燃的身边,看到向燃状态不对,不免也要问上一句。
“他怎么了?”何月玲看向谢昀。
谢昀抿唇,眼里有血光闪过,手里掐诀,以他为中心掀起狂风,涤散了他们面前逸出的妖雾。
何月玲被他这一阵风吹得稳不住身形,倒退了两步,等风散去,谢昀衣袍落下,单手拎着白幡踏入了齐家祖祠。
向燃犹自沉浸在悲痛心情之中无法自拔,何月玲一时也没有办法将他唤醒,回头齐舟倒是没什么事,只是一直坐在墙角,没有理解现在的情况。
何月玲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咬了咬唇,便追上了谢昀的脚步。
踏入齐家祠堂的时候,何月玲几乎也被面前的景象吓到,原本应当供奉香火牌位的地方,笼罩着一团黑云。这团黑云仿佛是或者的生物一样,何月玲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形容这团东西。
它像是妖物,也像是放在这里的器灵,从它的身上,偶尔能看见一两处血光。而且整个祠堂都散发着血肉腐败的气味。
按理说齐家对祠堂这样重视,而且香火也是近些天就已经供奉的,不应当对这样的东西视而不见。除非凡人根本察觉不到有什么一场,而看这东西对向燃的影响。
何月玲有些犹豫的看向门外,向燃没有跟进来,她刚才也亲眼看着向燃冲向这边,一时没有拦住,可看向燃的那副样子,应当是被这东西控制住了。
至于原因,何月玲想不明白,她也不知道向燃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也并不知道向燃到底是陷入什么样的情绪中,他也只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谢昀。
谢昀并没有在意何月玲的疑问,他抬头看着悬挂在齐家祖先排位上的这个东西,那东西仿佛也拥有情绪上,至少在谢昀目光落在它身上的时候,像是出于恐惧一般,收缩了一下。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既然谢昀没有说,何月玲也不介意问出来,她看着这东西,就有中浑身不舒服的感觉。
恶心是一方面,看这东西久了,何月玲总感觉能看见自己的姐姐。她仿佛能看见她姐姐是如何惨死的,那样凄惨的死状,以最为痛苦的方式揭开了何月玲心中的伤疤。
或许因为何月玲是半妖的缘故,这东西对何月玲的影响并没有那样深。何月玲大概知道向燃为什么会是那般样子了,必然是受了这东西的影响才是。
何月玲定了定心,手上唤出金铃,她想要铲除这只东西,却被谢昀抬手拦住。
“退出去。”谢昀声音冷冽,似乎带着驱散邪祟的力量,何月玲觉得自己难受的感觉好了一点。
“不用我帮忙吗?”何月玲看了一眼谢昀的背影,但已经从谢昀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好像的确是不用。
何月玲退了出去,扶起跪在地上的向燃,她看着向燃瞳孔颤抖,完全沉浸在思维里,心里便是一阵后怕,还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连她也几乎受了影响。
还没等何月玲扶着向燃向前走几步,就听见背后一声巨响。何月玲回头,便见到 烟尘四起,掀起的风将她跟向燃一并带飞。
瓦砾土石扬起,砸在他们两人身上,向燃也终于恢复了神智,抬头便看见烟尘散去,齐家祖祠塌了半边。
谢昀站在废墟中央,脚边是碎瓦,他一脚踏上在他脚边的碎块。那碎块被他一踩,化成一股黑烟,随着尘雾散去。
齐舟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毕竟被砸了的是他家祖祠,他张大了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何月玲抖落了身上的瓦砾,这幅场景也令她瞠目结舌,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至于,这么大的动静吗?”何月玲回头看着躺在一边向燃,向燃刚从痛苦中走出来,又被刚才这股气浪一掀,头都是懵的。
他身上也都是砂砾,跟何月玲一样瞠目结舌。
看着谢昀从塌了半边祖祠中走出来,谢昀的身上没有沾上一点尘土,他的那杆白幡从还未散尽的黑雾上拔出,飞回他的手心,之后化为碎光。
谢昀抬眸从何月玲向燃脸上的表情中扫过,抬眸看向墙角的方向。
“那位齐家的公子呢?”
他这么一问,何月玲 与向燃才回头,刚刚还待在原地的齐舟已经不见了,这么短时间内,齐舟又不会任何武功,怎么可能凭空蒸发。
谢昀只是抿了抿唇,外面已经有嘈杂的声音。祖祠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齐家的家人肯定会来看的。
谢昀用了一个隐身法,也将何月玲和向燃;两个人的身形隐去。
从嘈杂的人群中穿过,到了没人的地方,才解了法术。
谢昀背靠着回廊上的柱子,向燃被何月玲扶着。现在向燃已经好多了,也就松开靠着何月玲的手。
“方才,究竟是什么?”
向燃也因为自己方才的冲动感觉有点羞愧,他原本不应当这么冲动的,但是看见 那凶手的妖气,便血气上涌,控制不住情绪。
“那只是一件器物。”谢昀说道,他审视般的目光从向燃身上打量过。“在城中,你不是已经失去了那只妖的线索。那只妖已经不在昆弥了,这件东西,是是那只妖犯案之前放下的。”
向燃听着他冷静的声音,他实在不知道为何谢昀能说得这样云淡风轻,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
“封魔师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你靠着一腔热血和仇恨愤怒,成不了封魔师。”谢昀斜眸看着他,赤色的眼眸冰冷彻骨,近乎无情将向燃从头到脚剖析看透。
“……”
向燃握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没有说话,但他每一个动作都在说,他并不同意谢昀说的话。
谢昀也并不在乎向燃的态度。
“你将来遇到的妖,也会有更为凶险的情况,如果你不能控制好你自己,只会像今天一样。封魔师并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也并不安全。与人为敌,杀人如麻的妖也有很多,如果你学不会控制自己,别说是除妖,你自己的性命,也留不住。”
向燃仍然沉默,谢昀看着他,目光中没有任何别的情绪。
该说的话,谢昀也已经说了,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做人生导师,也没有理由宽慰向燃。
谢昀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该说的已经说了,我有职责在身,伤人性命的妖类我不会放过,你大可以放心,你的仇我会给你报。至于你,还是早点忘了这一切,好好活着比较好。”
何月玲在一旁听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什么,平心而论,她也知道谢昀说的是对的。可她的情感又站在向燃那一边,那可是全家人的血债仇恨,怎么可能轻易放下。
让何月玲看见杀了姐姐的凶手,她也不可能冷静下来。人 原本就会被情绪所左右,因为七情六欲,才会冲动,会愤怒,会不顾一切。
见向燃还是没有反应,谢昀淡漠的起身,他从向燃身边走过的时候,被向燃拦住。
谢昀挑眉,抬眼看着向燃,向燃眼中愤恨并未完全消散,但他脸上表情已经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让今天事情重演。”向燃说道,随即脸上的表情也更加坚定。“但我也不可能忘了我的亲人是怎么死的,我一定会亲手,诛灭那只妖邪。”
满腔热血,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谢昀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没有再用言语刺激向燃。
“那祠堂中的邪物可是除尽了?”何月玲终于能插上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