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正深,天地休眠,万籁俱寂。
“啊?你在干什么?”
歇斯底里的惨叫带着巨大惊恐、屈辱,震颤了天地万物,谁又能想到是一个有气无力的身体发出?
当时,年轻人正缓缓睁开眼帘,忽见闯入一张陌生的面孔,正朝自己压将过来,遮挡住所有黯淡光线。顿觉天塌地陷一般,本能地抬起手掌,使出平生积攒下的所有力气,狠狠揍过去。
楼天城正欲施救,却被他忽然醒来,忽然攻击,摸着滚烫脸颊,委屈‘啜泣’道:“干什么?当然给你人工呼吸咯?”
“什么?”年轻人瞬时大惊失声,叫嚷道:“你怎么可以乱来?”
他的激烈反应,倒让楼天城一愣,转了转眼珠,径直耍贱起来。“还说?为了救你,我可是贞节不保耶。现在还受你的侮辱,呜呜!!我……不活了!”说完,就向身前木质墙壁撞去!
醒来的年轻人,见他举止荒唐,更胡说八道,自然不为所动。那楼天城头快碰撞到时,忽然自己停下。不满道:“喂?我救了你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为你死掉?也不劝一下下?”
“你不是没有死吗?”
楼天城见对方态度如此平淡,更气呼呼走了过去。“还不明白吗?我这是在给你报答我的机会,居然不好好把握。真是该死!”
年轻人对他印象是:油腔滑调、胡搞瞎搞、毫无歉意!牙根直痒,恨不得杀了他,以消心头之恨。“报答?休想!!!”
楼天城收拾下衣衫,依然故我。“既然不想报答,那我暂时不死了。等什么时候你想报答了,我再死!反正这机会,得给你留着。”
院屋之外,一群锦衣卫正在搜人,忽闻惨叫声传来,当即几个凌空连转,迅速朝院落翻去。个个身手矫健、利落,将楼天城房屋团团围住。
萧力先四人虽然担心楼天城被锦衣卫抓走,却只能站在门外紧紧看着。身后,又从其他院落赶来几名少年和一个少女。
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刚想张口,却萧力先伸手止住。只见那领头千户用力一挥手,所有人如同老鼠一般窜上去,或破墙而入、或破瓦而入、或破窗而入。
率先钻入房内的人,带着一片碎屑跳进来,直看得楼天城呆傻。霎时,整个房屋变得四面通透,寒风不停灌进。
随即张口便骂:“我靠。我的烂门还没修好,你们现在又打烂我的窗户、墙壁、房顶,这笔账算谁的啊?”
楼天城抱怨着,走向领头千户,正要伸手要钱,耳际边突然响起“当!当!”两声,千户身后的护卫已将绣春刀亮出,交错挡在胸前。他忙用手指,轻轻拈开刀口。“怎么?打烂东西,还要杀人灭口?可这里有好几十双眼睛盯着你呢?杀了我这皇陵护卫,你只怕也脱不了干系哟?”
“啊?哈哈!”千户忽然大笑,皮笑肉不笑,直听得人浑身难受。“东厂杀人只在乎该不该?从不在乎什么身份!”脚步缓缓向楼天城逼去,一直到角落。“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皇陵护卫,就是打死个朝廷官员也就是捏死只蚂蚁而已。你算个什么东西?”
楼天城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听着千户厉言冲耳,双腿却也开始不停打颤。讨饶道:“不赔算了!千万别搞出人命来,好不好?”
千户以大事为重,见他服了软,便向年轻人走去。此刻,年轻人面对锦衣卫,既有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终于可以报羞辱之恨,难过的是必须跟他们回去。
他年纪尚轻,好玩心盛,所以才鼓起勇气,背着所有人逃出宫来。却想不到还没逃出京城,就被侍卫察觉。
看来他注定属于里面的生活,甩不开,跑不掉,只好面对。年轻人站了起来!因为无路可走,所以站得很干脆,又因为心里遗憾太大,所有站得无奈。
一众锦衣卫在千户带领下,齐刷刷跪地,齐声高呼道:“主子受惊了!!!”年轻人瞟着一干人等,极不情愿。“你们怎么找来了?”
千户腾地站身,一脸焦急,似乎想讲什么,却又不甚方便。恭敬地走到年轻人耳边,悄声说着。
这让楼天城内心,一刻难宁。思量起来:那嚣张的千户都对年轻人毕恭毕敬,来头自是不小;再看他穿着打扮以及说话语气,的确有那么点与众不同……怎的就没认出来,真是该死!想想之前的‘胡作非为’,铁定没了好果子吃,仍贼眉鼠眼地偷瞄对方反应。
那年轻人听完千户之言,神色惊变。“如此严重?这就动身回去!”
“这混账小子,该如何处置?”千户忽然指向楼天城,他却故意挪动脚步,慢慢闪躲。
年轻人虽与他无仇,却有怨。若放了他?心气难止。一心想着出口恶气!恨恨道:“抓起来,即刻关进镇抚司。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动他!”
楼天城一直在默默祈祷奇迹发生,此刻大叫:“啊?”吓得身体大跳。眼见锦衣卫冲来,却不敢反抗,停止了所有动作。
年轻人本该得意,心情坏透了,眼中带有一丝压不住的伤心、难受。楼天城虚起眼睛,暗自揣摩道:不会是他爹不行了吧?
萧力先诸人目睹楼天城被锦衣卫押出,心里发慌。人群中的绿衣少女焦急神态更胜过所有人——手足无措,站立不安,不住张望。
锦衣卫早已恭敬站成一条通道,年轻人出得门来,煞是威风。他要带走楼天城,院落中诸人谁也不敢阻止,只能为楼天城担心受怕!绿衣少女好几次都想冲过来拦住,却被萧力先给强行阻止。
少女心痛模样,楚楚可怜,不解看着萧力先眼睛,似乎让他爹救人。萧力先岂能不知,按下激动的女儿,悄声道:“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东厂的人!我会想办法救他的!”待到人去屋空,萧春妮才指责爹爹。“为什么当时不救他呢?”
萧力先想不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乖巧女儿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十分无奈。“不是不救,而是怎么救嘛。”
萧春妮看到爹爹因无计可施而唉声叹气,却是为自己所逼,心里难受、堵得慌,只为她最在乎的两个人。
萧力先看看其他人,嘴唇颤抖道:“天城被抓,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不知几位兄弟有什么法子?”
黄克明挠头想了想。“只有先打听清楚那年轻人身份,才能知道得罪的是哪一位主!然后在想办法疏通疏通。”
萧力先知道眼下没有他法。“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看着黄克明,拱手说道:“那就有劳黄老弟走一遭了。”
“事不宜迟,我马上动身。”
几天后,黄克明回来,回报众人。“说来也是奇怪,天城被关在镇抚司,既不审问,也不动刑。虽然没有以前自由,但也并没有大家想得那么苦楚。大家想想,以他的机灵,能吃亏吗?大家完全不必担心!”
萧春妮耍起姑娘性子。“好个没良心的人,亏我们为他担惊受怕!”
萧力先紧问道:“不知黄老弟有没有探清那年轻人?究竟是何来路?”
黄可明失望摇头,“皇城内,我认识的人都问了,都说没见过。”
萧力先甚是奇怪:这年轻人能让锦衣卫恭恭敬敬,必定大有来历,却为何没人知道?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黄克明灌了一大碗水后,舔了舔下嘴唇。“不过我却到另一个消息,当今皇上病重,快要驾崩。看来不多久,我们这里便又要添新主了!”
萧春妮突然,惊呼道:“该不会要天城哥陪葬吧?”随心一想,又是一急,大哭起来。萧力先正闹心,听见啼哭,更是心烦意乱。“你给我闭嘴!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谁也救不了,就这么着吧!”脱口说出几句气话,以发泄心中火气。
萧春妮一听,哭得更凶,当真怕爹爹不再管楼天城,也顾不上害臊。“还没成亲就要守寡,我的命咋这苦勒!”
“哎。我得祖宗呢,别哭啦!”萧力先叹气不止。“怎么偏偏我就落得个操心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