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天城跟着众人来到蜀东北的巴中境内。
秦玉刚停下脚步,张望前面后,扭头。“这里是巴州古镇。”
四面群峰环绕,一座古老的大山镇被挤压在峡谷内,木质的建筑物全是褐黑色,与两边的青山绿水极为不入;
山镇当中,还有一条十来丈宽的河道,滔滔江水向西南流去,不知流向何处;河上架着一座木质栈桥,栈桥的木板背面已经有密密麻麻的虫眼,人站上去便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
大山镇虽然不及大城市规整繁华,但在这广袤的丛山之中,也实属不小。
因为地势的原因,街道呈阶梯一样横卧,从最底下的街道去往另一条街道,必须要上十几步步道。
此时,虽然是青光白日,却显得十分清冷,凌乱、残破的木质建筑看上去有些松垮垮;横穿几条街,难觅得一个活人。
一阵河风从上风向吹来,卷起黄土灰尘,夹杂着些许血腥、恶臭,众人不得不捏着鼻子;两边的木质建筑到处发着吱吱叫声,似是排列在两边的山精河怪张牙舞爪的咆哮声,听得人心里发怵。
楼天城看着眼前的情形,似乎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混战。
白玉惊同样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嘴唇微翘,面色凝重。
关中六雄却迥然不同,六人向各处街道奔去,脚下不停轮换,两只眼睛不断寻觅地上的蛛丝马迹;时不时蹲下身来,扫开地上灰尘,用手捻起一撮……闻闻!
“这里有血迹!”
几人从不同地方同时叫喊起来。
李昆:“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
习水扬又开始嘤嘤哭泣,厉万春、孟志杰、彭凌、秦玉刚面色煞白,各自晃着手中武器。
这次楼天城、白玉惊对六人的举动甚是费解。
白玉惊:“空气散发着尸体的臭味,尸体一定就在附近!”
楼天城认为还是他的经验比自己足。
六人顺着空气中恶臭味向上风向寻去,楼天城、白玉惊跟上,六人的行动总是比他们着急。
越向前、街道上的尸体腐烂味道越浓。
“嘭!”前面的彭凌用手中大锤用力砸开一道木门,大吼道:“在……在这里!^”
喊话的声音逐渐消下去。
其余人跟来一看,惊悚、血腥算个屁,主要是恶心到无法呼吸、直视。
许多女尸在里面堆积成一座山,垫在最下面的尸体被死后的血水浸泡。
因为盛夏,尸体腐烂的味道夹着热浪的冲腾,那滋味熏得人脑发晕……
不少尸体的面颊被血水漂白,白森森……,已经开始腐烂;散乱的长发下露着恐怖的眼窟窿、鼻骨、腮帮骨,还带着腐蚀的蛆虫,蠕动着……。
红到泛乌的血水里、尸体上滋生着密密麻麻的嗜血蚊虫。
门被撞开后,血水里、尸体上那些带翅膀的绿头苍蝇嗡嗡一片……朝众人扑来,撞在人身上都能感觉到它们窜逃的力量。整个大院被揭开一面黑布。
苍蝇一飞,便只剩下白汪汪的蛆虫,大有手指粗,小的还是一点白。
众人眼中感觉到处是白色,还是一片白,在密密麻麻蠕动,让人眩晕。
每个人的心因为恶心而感到颤栗、收缩,鸡皮疙瘩起满身。
再看下去,会让人脚软!
人人恨不得立即逃离,每个人胃里不停翻涌起来。
楼天城虽然曾经吐过,但这次比上两次更严重。一直向左(上方向)街道退出镇外,呼吸到清新空气,才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众人到河边洗漱。
江水汹涌,却依旧可以洗涤他们的一切。
楼天城心有余悸,祈祷这辈子都别再遇到这种事。
“难道这里没有官府吗?”
孟志杰:“哼……官府?此处天险,即便设有衙门,也无人敢来做官。”
秦玉刚:“平时治安,都由镇上百姓推选几个身强体壮的镇民来管。这次武林中人大举攻来,绝音宫一定在这里阻止、拦截。
所有镇民……能跑则跑,不能跑的就躲进深山。
”
李昆:“看来又是绝音宫失败!才会扔下这些尸体!”
“江湖的血雨腥风又要吹走多少人命!”白玉惊叹气一声。
注意到这些细节,楼天城打量着李昆。
“绝音宫的弟子都是女子吗?真是可惜!”
白玉惊对楼天城的疑问也是认同。
李昆:“据我所知:在绝音宫,女子的地位、武功都要高于男子。
教主、五位护教音师、十二坛主,以及西南各处的执掌使都不得由男子担任。
所以门下男弟子,少之又少。
不过近几年,门下男弟子倒多了起来。
”
楼天城记得燕云霜曾经告诉自己,绝音宫为向摘星楼报老宫主之仇,必须要蓄积力量。“是不是在老宫主死后? ”
李昆和五人对望一眼,对他十分惊诧。
“你怎么知道?”
楼天城:“我随便猜的。”
白玉惊仰头,看着四面高山。“我们快些走吧!”
关中六侠在前面带着路,楼天城和白玉惊跟在他们身后。
楼天城奇怪着:这关中六侠怎会对此地如此熟悉?
四周崇山峻岭、草木茂密,太阳入山的早,虽然是盛夏,楼天城却感觉到丝丝凉意袭身。
秦玉刚用锏挥开面前的一片人高的杂草。
“咦?怎么没路了?”
几人一看,果然无路。
眼前:悬在天上的是几十丈高的断崖,气势压人;断崖下是三丈宽的平坦地方,崖底石缝中有一股细水涓涓流出,几块白色岩石在杂草中散落着,还有一条溪沟被杂草掩盖。
这里是个小山凹,是匹山塌陷下来的山体形成的这么一个地方。
一面是陡峭的断崖,另外两边是巨大的山面,长着茂密的树林,后面是他们的来向。
因为沿途有很多这样地方,所以走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觉得是绝路。
李昆对另外几人讲:“我们兄弟对此地比较熟悉,所以你们分开去找找路!”
其它五侠倒是爽快的点头,转身钻入杂草就不见了踪影。
白玉惊十分爱惜他的马,一见到山泉水,便想办法用杂草沾水,梳理着他的宝马。
楼天城在江南被凌小七算计到害怕,所以现在凡事多留个了心眼。“李英雄,你们是关中人?”
李昆点头。
“那你又如何对这里如此熟悉?”
李昆:“怎么……?也是,江湖险恶,多留点心好!我们虽然在关中,但再向北翻过米仓山就是汉中地界,我们经常路过此处,所以熟悉。”
楼天城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怀疑什么,只是隐隐感觉奇怪。
天色渐渐暗下,就算近在咫尺,也看不太清楚彼此的面目。
李昆:“这几人怎么还没回来?不行,我得去找找!”
听语气,十分焦急。
“荒郊野外可不能出事,我们一齐去找找吧!”白玉惊仗义出手,一人一马的身子在夜里还能看见轮廓。
“不用。你们对此地不熟,还是我去吧!”
楼天城虽然不想让他离开,但人家寻找自己的同伙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有什么理由硬阻止他呢?
李昆急急钻进杂草中,便只能看见一片黑乎乎的杂草像波浪一样在涟漪着。
楼天城又看着白玉惊的模糊轮廓。
“你相信他吗?”
“不相信。”
“那又为何让他走?”
“只有让他走,才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原来楼天城担心的事,白玉惊早就心中有数,却没像自己这样表现。
“你比我厉害!!!”
白玉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一些干枯的杂草,又找来一些粗一点的枯枝,燃起篝火来取暖。
楼天城坐着。看他熟练的摆弄一切,想:他骑照夜狮子,手持白玉剑,能舞出霸道剑气,一定出自武学世家。
“你出自武学世家,却对这些事也很顺手。看得出来你是一个不受一切束缚、率性而为的人!”
白玉惊笑了,皓齿莹白。“你的眼睛还真是‘毒’。让我来猜猜你!”
楼天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很多人说自己无耻、下流、瘪三,也不乏一些好的赞扬,但那都是他们在一时情绪下的言论,并不客观,也不是真正的自己。
所以他也很想知道一个相识不长的人会怎么描述自己!
“在下洗耳恭听!”
火光下,白玉惊看着楼天城,发现他的眉头轻皱,带着几丝忧郁。
“你叫楼天城,今年二十岁,是当今皇上的侍卫。
当皇上被绝音宫挟持时,是你一直在奔走相救。
虽然你能说会道,还经常不着调,却知道大是大非。从罗文龙、吴同江死后,你的性格发生了变化。
”
楼天城听对方说下去,越是感到惊奇,不过很快淡然化解。他笑了起来,笑得理所当然。
江湖人都不简单,接近你之前,似乎已经对你了如指掌。
“人这一生经历得多了,是要变的。我当然不能例外!”
白玉惊:“你怎么不问我如何知道这些?”
“你如此身家,知道江湖中的事,又何需奇怪?但你身在异地,却对摘星楼的行动了如指掌,只有一个可能……
凌小七率领的武林群中混着你的人,还是一个你值得信任的人!
”
“不错!”
“既然你对我的来历如此清楚,那么这个人一定与我有过事件的前后接触。除了死去的、不符合逻辑的人之外,还有九个人。
在江南时,我曾经仔分析过这几人。其中有一个忧郁剑客,叫满月堂。
他心思细密、稳重,为人十分可靠。
”
“此前,满月堂说摘星楼要联合武林中人除去一个恶人!
我就知道摘星楼会有大动作。
所以便让他跟着去一探究竟,直到几天前……我收到他的飞鸽传书。要我亲自来一趟绝音宫。
”
白玉惊便是御剑宗宗主,却放浪不羁、率性而为。常常离开宗门,化成一个无名小卒仗剑天涯,行踪飘忽不定——或山川之巅、或江河湖泊、或市井之间!
宗门一遇到需要他决定的大事,便急得门人四处寻找下落,满月堂便是其中一个。
但这并不是楼天城知道的事。
二人正在畅谈之中……
漆黑夜空传来李昆的声音:
“白玉惊!楼天城!你们不该来这里的。”
四周都是黑黢黢的树丛,虽能听见李昆声音,却见不到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