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瑶周身一抖,再答不上话。
穆严怒喝一声打翻了茶碗:“你服侍三小姐的这段时日,只想着如何陷害栽赃?”
就算不喜欢她,样子还是要做的。
月瑶痛哭出声,连连叩首:“奴婢确信小姐进了内房,至于药是不是她换的,当时照顾的人太多,也不敢笃定……”
事到如此,谁在说谎也无需解释。
苏惠昭忙转了风向:“谁给你的胆子污蔑三小姐?快拖下去。”
穆若娴亦柔声道:“母亲是去叫月瑶照顾妹妹的,槐儿那的活确实多了些,可你怎能去诬陷主子?真没想到。”
几句话就把嫌疑摘了个干净,还暗指穆槐苛待下人。高。
“再等等。”穆槐又叫住人,“现下只能证明她在说谎,万一她知道更多事呢?”
说罢再度起身:“父亲,女儿房内出了月瑶这样的丫鬟也是罪过,且幕后凶手仍未找到。不知可否斗胆借父亲的侍从一用?只靠自己怕是问不出什么。”
穆严一愣,却也想知道更多事,点头。
苏惠昭则不以为意,三小姐一向心软懦弱,就算突然开窍要了把刀,也根本不敢用。
穆槐唤了侍从,行至抖如筛糠的月瑶面前。
冷声道:“现下我说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是你还满嘴谎话,那更该好好惩戒!”
叫侍从钳制住跪着的月瑶,徐徐走到面前,不动声色地按住烫伤的手臂。
“谁让你这样做的?”
月瑶低声惨叫,手臂没有外露,谁都不知道她被烫伤。
“是奴婢一时气性做了糊涂事。没有幕后黑手!”
穆槐轻笑一声,顺势从一名侍从的腰间抽出把短刀来。
“还不说?若是你这样的丫鬟到父亲母亲那里做事,来日便敢陷害其他人!”
她前世没碰过刀,此刻心底自然胆怯。可现下穆家上下都看着她,只有这次狠心,才能让她们明白自己不好欺负!
“主仆一场,我本也不想让你受苦头。”
话方说完,便手起刀落,将月瑶的手背生削下一大片肉来!
霎时间,月瑶疼得直翻白眼,挥舞手臂想挣脱,只能更加血流如注。
“奴婢不知……”她的意识麻木,只不断重复着这话。
穆槐忍住反胃,将匕首丢还给侍卫,淡然道:“就这样,直到她说实话。”
四座皆有些胆寒,这还是平日的三小姐吗?
月瑶的手已被尘埃与血迹染得看不出原色。哀号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堂内的几名女子皆是难以直视。穆若娴柳眉微蹙:“她这样叫嚷实在不雅,不如先堵了嘴吧。”
唯有穆槐神色如常:“还没审问出结果,怎就要堵嘴?本说出实话就能活命,偏生嘴这样硬,再这样下去,怕是命也不保了。”
“若谁受不了血腥气,回去便好。”
人是穆严的,他不会回去,剩下的人告辞,反倒显得她们心虚。
说出实情,就能活命……?
月瑶混沌的脑子中闪过这念头,爆发仅剩的气力挣脱束缚,竭力爬到一人身旁。
“四小姐,你答应会保奴婢的命的,帮帮奴婢吧!”
原本就目光躲闪的穆嫣,脸色乍然一白。
一脚踢开月瑶,怒道:“什么帮你?这是你自作自受,谎被揭穿了就乱咬人!”
月瑶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认定她是穆嫣:“你怎能不认账?当时您说从民间求得了灵方,若治好少爷,便是大功一件!”
这番话抖出来,自己和家人怕是凶多吉少。可最重要的是,先保住命!
“还说什么若是事败了,就推到三小姐身上,让奴婢下蒙汗药。若奴婢肯配合,就赏我白银,让家人也过上好日子,反之便囚禁家人……药也是您的贴身婢女白芷换的,我全说了,饶奴婢一命吧!”
穆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刁奴,想活命便编个故事出来,她的命是不能留了!”
月瑶意识恍惚,急着哭喊道:“奴婢这回真没说谎了!那方子和药,都还在四小姐房内的香炉下呢!”
除了穆槐,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穆严已是忍着怒气在吩咐:“搜!”
数刻钟后,侍从果真呈上一破旧方子,穆嫣笔迹确信无疑。又搜了白芷的房间,果真从她丢弃的衣物中,寻得药渣。
月瑶说完话,早已被拖下去,穆槐目光复杂。若是她早日说出实情,还不至于受这皮肉之苦。
说到底,她也不想闹出人命。
穆严神色复杂地瞧向四女儿:“嫣儿,穆家平日就教了你这般礼仪家训吗?”
穆嫣哭泣不止:“父亲,是女儿错了。可我是真切在道士的方子瞧见了类似病症,觉得有用才抓药送到府,没想害人!”
“蠢到信术士的鬼话就算了,失败后还要栽赃他人。真不像穆家的女儿。”
穆槐面带戏谑,毫不介意添一把火。
苏惠昭凤眸微侧,待宰羔羊怎突然棘手起来。
但应先让穆严改变主意,她柔声劝道:“嫣儿平日就与景儿关系好,不可能害他。江湖术士的话又说得玄,数年前我还有上当的时候呢。”
穆严只觉二人如蚊蝇般吵嚷,不耐烦道:“你知不知道险些害了两个人?手段如此卑劣,竟还有心思在这哭,看来真是被惯坏了!先去抄经文百卷,这半个月给我在屋内好好思过!”
虽是严厉,可和杖责相比,已仁慈太多。
但穆嫣仍旧委屈,哽咽着开口:“娘,父亲为什么罚我,这方子明明是……”
话音未落,就被穆若娴的目光给压了下去。
只能哭哭啼啼地被姑姑带走。穆严也不喜这等气氛,寻了个要务繁忙的由头,离开了。
陷害的事不了了之,穆槐也没想从这件事动其根基。
就是这样,苏惠昭的脸色也很不好看。近年来,自己在穆府想办的事没有不成的,今日不仅谁都没害成,反而还害得自己的小女儿去思过。
为什么?
穆若娴婉转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作为理中客打圆场。
“娘,既景儿已经好转,嫣儿也已反省,就别板着脸了。槐儿,你确是受了委屈,往后母亲与姐姐都会谦让着你的。”
实则是将此事圆了过去,更是暗示若穆槐追究,便是她失了闺秀气度。
穆槐不是原主,这点话术还是能听出来的。
笑意未达眼底,忙面有惧色地行礼:“照顾不周的是我,姐姐说让着我可是要折杀人。”
穆若娴笑意温和:“昨日郎中说,景儿已没了危险。这真是上苍保佑。”
说罢走上前欲牵起穆槐的手,却被不动声色地甩开。
她的笑有些僵硬:“景儿得病,让全家都跟着挂心。女儿有个不情之请,不如过几日我与妹妹出去祈福,愿他以后都能身体康泰。”
听二姐的意思,还想让自己感激她呢。
苏惠昭闻言也缓了神色:“若娴竟也这样贪玩。母亲便准这一回。”
言极此,她豁然想到什么:“若是祈福,我倒听闻城内的百壹寺来了位高僧,据说能观破天机。你们若得空,便去那吧。”
提出出府的是穆若娴,随从也自然都是她的人。江湖术士的话想怎么编就怎么编,闭着眼都能猜出,穆若娴想在这方面做什么手脚。
不过,谁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