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人烟与熙攘的寺庙相比,不算多,且一丝荒草也无。
这名为“吴仕”的阁楼毫不起眼,但在穆槐看来不然。
前世便有传言,百壹寺附近有个组织,但传得极其隐晦,多数人都不知具体在何处,更不知如何交易。
若非那几个孩子的启发,她或许真不知道其中的玄机。
那阁楼或许是哪个江湖门派,为了争夺权势搞出的。穆槐不关心这个,但此刻她孤立无援,斗不过穆家那一群人。
手心隐隐沁了汗。
这吴仕阁虽然地处荒僻,可装扮雅致,人亦是来得不少。
阁门口的小厮见忙弓着腰笑着逢迎道:“姑娘,可要吃什么茶?”
穆槐淡然地瞧他一眼,隐晦将玉藏于袖中。
“此地不是茶楼酒楼,我用不着要这些。”
倏地启唇:“若是真要呈茶,便在现下,取杯今日的朝露来。”
说话间,已到了相对隐蔽的去处,话不曾被外人听在耳中。
现在是酉时,与有朝露的时辰完全相悖,就算有现下也断不够一整杯,女子的话本就是无稽之谈。
甚至是,完全相反。
可小厮却蓦地怔住,说这话的一直都是……
一旦有人提及看似相反的荒谬之谈,多半是意识到了此地真正用处。
眼前的姑娘身形纤瘦,典型一副深闺女子模样,她怎会知道?
不过,从前的交易者,并非全是青壮男子,只要能获得情报,连花甲老人,黄口小儿都进过这阁楼。
恭顺地弯下身:“姑娘,您里面请。”
走廊内空洞无物,与酒楼中的优雅景致截然不同。距离又过于长了,走了许久,方有柳暗花明之感。所谓的光线,不过是夕阳的余晖罢了。
“阁主,有人来了。”
小厮垂眸说道,在门口止步等候。
内室的布置雅致大方,西侧的座内,一位男子犹在品茗读书,一副悠然之态。
男子不过二十,白色长袍,面容俊朗,手执卷书,温润如玉。
外人都知,吴仕阁阁主名为白墨覃,一向好附庸风雅。
穆槐微微讶异,年纪倒比想象中的小些。男子正闭目小憩,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抬眸见到这年轻女子时,眼底仍掠过丝诧异。
他知道这人是穆府三女。
但印象中的她,性子软,成日又伤春悲秋,与今日明艳秀丽的模样相比,判若两人。
“京府通判家的三小姐?”
穆槐略一点头:“是,久闻贵阁尊名。”
穆家近年的所作所为他一直记得:“穆家竟然能识破此处,并派你来此处,鄙人佩服。”
与此同时,双眸已泛起警觉的光,就穆严那本事,若无他人相助,根本破不了传言。
若谁误打误撞把楼阁机密给了穆家,那可就搅局了。穆家家主当官治家的“美名”一直都流传在外,白墨覃不认为他能当个懂事的同伴保守秘密,穆家的其他掌权者也大都嘴碎。
可要杀这样多人灭口,颇为棘手啊。
哪知穆槐却忍俊不禁,唇角不自觉地勾上一抹笑意:“公子糊涂一时。既了解穆家做派,也应得知,若他们真得了贵阁风声,断不会派我这庶出三女前来出风头。”
一字一句,皆是针对他心中所想。
不出所料,女子的话没让人失望:“我此番前来,与他们没有干系,他们是不知贵阁的。”
这省却了不少麻烦。白墨覃对眼前的姑娘也多了几分兴趣。
顺手取了折扇来:“百壹寺附近确有藏有情报交易处的传闻,可鄙人想知道,姑娘是如何推敲出是此处的。”
这是默许自己待在此处了。
“东郊地形略高,故溪水西流。沿岸店门不少,可尽头唯有贵阁一家酒楼,地形微妙。窗户的角度颇为刁钻,清晨的日光从照不到此处,唯有午后能见。一天中阳光最多时竟为黄昏,朝夕近乎颠倒。”
“贵阁的本意,想必也与表象完全相反。”
这吴仕阁阁主倒是别样的另类,将阁中一切都极尽所能地反着来。连阁主名中的前两字,都是截然相反的。
穆槐眸光雪亮:“下午,我偶然间拾了贵阁遗落的玉,夕阳下玉的光竟集于仕字左旁,且笔画旁有毛躁的边缘,可不是这种质地的玉会出现的情况,反倒似刻意为之。毛边顺着笔画舒展,倒颇像传信的鸽羽呢。”
“午间日头太烈无暇直视翠玉,夜晚光线又暗。唯有黄昏能清晰可见。除了落日较晚的夏日,一般时节多为申时落日,申字,无疑便是申报之意。”
“且将阁名上结构完全颠倒,谐音来便是‘吞士人’。若是那群文人得知了,多少会惊恐吧。”
听了她一番话,白墨覃拊掌轻笑:“连暗卫都需解释一番,才能明晰这些用意。穆家小姐只凭一玉,便能将事实娓娓道来,看来通判家无后的传闻不可尽信。”
对方说这些,无非想交易。
“那么,姑娘想要什么?”
“不如我先说我得知的事吧。贵阁先看看其价值,再决定是否与我交换。”
这般有自信么?
白墨覃无言,示意她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