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儿要翻牌吗?”
临时被急叫过来的小太监还微微喘着粗气,可手里托着的盘子却是稳稳当当的。
皇帝扫了几眼木盘里的绿头牌,抬眼问:“就这些?”
元福暗惊,感叹干爹元德的心思缜密。
原来在从华阳宫返回之际,元德叫了元福去尚寝局托盘子,这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元福领了命随即就要走,却被元德叫住。
“所有牌子都要拿过来……先去送第一盘,剩余的稍后再送。”元福虽不理解但也没有多问。
皇帝即位以来后宫扩充了好几次,除去生病的,来天葵的摘去外,后宫妃嫔之数也不是一个盘子能装下的。这盘子里的部分是给了尚寝局大好处的,部分是家里权势大的,还有部分是皇帝常宠幸的。
皇帝本不是个重欲的,也不怎么在乎盘子里有多少、有谁的牌儿,慢慢的宫里也就形成那些长久未得圣宠的都不放牌子,当然这样做也有尚寝局等太监想捞油水的心思。
今日确实有些反常。
“自然不是,这盘是皇上您常翻的,还有一盘子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说着,又有一个太监端着盘子走来。
皇帝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元福,元福咽了口唾沫,垂着头不语。
皇帝来来回回看了一遍盘子里的零星牌子,伸手将其中的一个牌子翻了过去。
元福带人来传时,赵相逢已经卸了钗子,正要宽衣。
只见阿叶小脸上尚且迷茫,手上紧紧捏着她的衣带,似是怕她跑掉。剪烛的香堇手上一顿,剪子差点摔落。
“主子,你要去哪儿?”
赵相逢怔愣,紧紧抿唇不语。
“阿叶,快去伺候主子重新梳妆!”香堇缓过神,面露喜色,利落地剪去烛芯。
“为什么?要睡觉了啊?”
“傻阿叶,主子要去侍寝了,咱们华阳宫要熬出头了!”
“好阿叶,回头我再给你解释,快先去给主子梳妆。”
赵相逢面色复杂,侧头睇望,镜中的人儿乌发似云,穿着杏色的襦裙,杏眸流转,轻柔似水。
最终,只又戴了个流云簪,唇未点,粉未敷,眉未描。直到坐上承恩轿,赵相逢尚恍恍惚惚。
天寒日暮,月色如洗。
朔风吹起垂幔,赵相逢打了个冷颤,一时思绪万千,弯弯绕绕,心中也似梗着异物,不上不下,浮浮沉沉,压得赵相逢几乎要直不起身。
她想起吴美人在暴室里的惨痛声,那个和她一起入宫的姑娘,得宠后还未满旬日,却在某一天早上因为服侍不当被拉进了暴室,凄惨声整整响了一日,最终湮息于漆黑的夜。
仅仅因为服侍得不合君意。
不合君意。
常道皇恩浩荡。
又可知伴君如伴虎,皇恩不敢得。
“吱”
殿门被阖上,扑面而来的暖热裹挟着一股龙涎香瞬间让她清醒。
原来她已置身甘露殿。
错金螭兽炉里燃着熏香,雾浓香溢。
四顾无人,赵相逢犹豫片刻,挺直背脊,抬脚向甘露殿深处的内寝缓行。内寝光滑的地板上铺了绒毯,踩上去柔软一片,很是舒适。
左侧的宝帘兀地卷起,赵相逢不防,被惊吓,侧身后退了半步。
湿气扑涌,玄色钩着金丝祥云纹的衣角撞入眼帘,赵相逢恍悟,低着身子行礼。
衣袂擦身拂过,随之是冷硬的声调:“过来服侍。”
皇帝才盥沐更衣,只着玄色的中衣和里衣。虽然已经懒散了六七年,但业务能力还是在的,赵相逢利落地褪去皇帝的中衣,放置在衣桁上。
再次目光聚焦时,她已经陷入棉被之内。心跳似是漏了一拍,不安地鼓动着,抬眼对上的是一双浓墨晕染的眸,她从未见过如此纯黑的瞳眸。
以前总是听说皇帝长得像其母,名动京城的美人苏太后。以往远远观望过几次,模模糊糊不真切,只觉得轮廓甚好,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去看,才发觉如冷玉,如峻岭,虽美却难以接近。
果真距离生美感。
想法不过一闪,皇帝低头,她身子一僵,呼吸颤颤,还是紧闭了双眼。
她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困于禁庭多年,虽然之前早早打消了侍寝的心思,但如若逃不过纠结之后也只好随遇而安,早在她决定迈步走入内寝之际,她便接受了现实。
只是,心理是一回事,身体是一回事,她从未经历情事。
“可是你询问杨迁雪化之事?”耳边热气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