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七。
林卿展臂换上绛红色的掐花烟罗裙,花槐帮忙舒展衣摆,抚平裙边褶皱。
“娘娘,奴婢听说这次丽修仪穿得是去年挑绣的那件宴服,头饰、耳饰也是寻常的,远不如以前宫宴穿得那么张扬,以前就像个开屏的孔雀。”
主仆二人对视不约笑出声,林卿放下手臂走了两步,“以往她最铺张奢侈,这次她可是出钱出心疼了。”
“可不是,内务府就只给她拨了那么多钱,娘娘又去吩咐买鹿肉,现在方圆百里只有娘娘舅家一家有鹿肉,价钱涨了近三倍,银钱不够只好亲自去凑钱。宫里用品多有标记,奴婢听说丽修仪偷偷变卖了不少从家里带来的嫁妆首饰。”
燕朝宫宴分三级,下为韵宴,菜鲜肉肥,羹药柔滑;中为诗宴,翅羹多汁,玉盤上餐;上为文宴,金碧集聚,鹿以肉鲜。
想到丽修仪那张气恼却无可奈何的脸,林卿心里就舒畅。
宫宴将开始,林卿不得再耽误了,蹋门而出突然想到什么,对旁边的花槐嘱咐道:“结束后你带人去和舅舅说,卖鹿肉的本金是他的,额外的利息四六分,本宫四,他六。回头本宫算好账你直接拿着去,拿回的银钱充去国库。”
花槐:“是。”
宫宴设在了太液池主池西池的瀛台阁。
赵相逢赴宴较早,去时恰好碰上奉酒的宫女们。阿叶心眼儿实在,赵相逢一般不会带她出来,怕她被人欺负利用。只是今日宫女人手不够,阿叶突然坚定自荐,她想明日过节今日热闹便允了。
这不,刚落座就看见熟悉的面孔。
“主子慢用。”阿叶笑意盈盈,将盘子里的酒盏搁在桌上,掩不住兴奋的模样。
香堇看了阿叶一眼,上前斟了杯递给赵相逢,赞道:“还挺像模像样。”
赵相逢莞尔,举起酒樽抿了一口,味初酸甜,后劲微辣。
果酒。
她若有所思,目光移到左前方位置,那是是今夜贵客姜夫人的,一个很传奇的回纥人。
“阿叶,是所有都是果酒吗?”
阿叶抱盘点头,“对啊,主子不喜欢吗?”
有种说法回纥人不饮酒,虽然姜夫人来燕朝几十年了,很多习惯可能汉化,但不能说没有万一。
怎会如此疏忽?
按理说此事应该由丽修仪和皇后解决才是正理,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两人迟迟不来。姜夫人毕竟是贵客,万不可怠慢。
赵相逢咬了咬牙,嘱咐道:“阿叶,快再去煮一盏茶,之后送去那个位置的贵客。”
阿叶顺着指示看去,那里离上座很近,她似懂非懂颔首,忙去煮茶。
瀛台阁的西偏阁是歇脚的小殿,此时丽修仪惶惶然。
“本宫先前说让你办理此事,最终单子可让本宫过目,你说自己可以胜任,本宫信你便应了。”
“本宫问你,今日宫宴谁会前来?”
“姜,姜夫人。”
“名单上可有标记?”
丽修仪哭丧着脸,险些拉哭腔,“有……”仰脸试图解释,“娘娘,臣妾一直,一直在为鹿肉的事忙碌,给,给忘了。”
“跪下!”林卿甩袖怒喝,丽修仪一个激灵,双腿发软瘫在地上 。
“姜夫人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其夫姜老将军在边疆驻守,夫妻二人五年未见。姜夫人身为回纥人,十几年前助我朝平定南疆,身体落下病根。往日姜夫人在家休养,今日前来,本宫是否叮嘱你要好好招待?”
丽修仪不敢对视,浑身发颤,慌乱点头。
“姜夫人是贵客,不可慢待。回纥人不食豕肉,本宫明确告知过你要另外烹食,韵宴却皆为豕肉!”
林卿愤然转身,忍不住低声谩了句“蠢货。”
真是高估她了。
幸好林卿早前吩咐过尚食局准备一些代替食物,只有韵宴上有豕肉,一人席位也比较容易重新烹食,只好先在开宴前歌舞两曲。
林卿在得知此事时第一时间吩咐花槐去安排,接着才来质问丽修仪,现在自己却愈加气愤。
她缓了缓情绪,平稳了声线,“起来吧,宴后再做惩判。”
姜夫人坐下席位还未热乎,只瞥见一位宫女端着盘子直直地向她这边走来。
阿叶停住脚步,转身,闷头将茶壶放在桌上,没忍住好奇抬眼看了眼,愣了。
后宫女子风格多样,但绝没有姜夫人这样,一身盎然正气,巾帼风姿。
姜夫人身边的丫鬟凌木见面前宫女毫不避讳地打量自家主子,顿感不耐,双眉颦蹙,语气稍冲,“姑娘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