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结果虽未出，奴才底下就已出了许多版本。

有的传凶手已经找到，有的说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搜查，不见得有多大意义，事情还很复杂等等之类。总之，众说纷纭，须臾之间成了宫女太监茶余饭后偷偷的谈资，也造成了一些恐慌。

最后不出半日，皇后派人去压，惩治了几个带头造势的，这便才消停了。

自晚膳后，皇帝在甘露殿的书房已经呆了两个时辰，年底各种事务繁多，折子多是汇报，仅要批阅，但耐不住量多。

林卿亲自去点了安神的熏香，看见皇帝眼底的青黑，心里不是滋味。

“皇上歇会儿吧。”

皇帝拿手背摁了下额，从一堆折子里抬头看了过去，“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是来问案件进度的，怎地在门外呆了会儿，进来又去点香，你一直埋头批着奏折，也不曾抬头注意。”

语气带着些委屈埋怨，但细细之下，明丽的面容上又是掩不住的心疼。

“要注意休息。”

皇帝嗯了声，放下毛笔，“卿卿，来，帮朕按一下。”说完，身体向后倚在靠背上。

林卿连忙过去，整了整衣袖，伸手先去按头部。

“你这按-摩的手法是越来越好了。”

林卿嘴角微扬，手上也不含糊，“还不是在皇上身上练的。”

皇帝笑，放松身体，阖着眼半寐，嘴唇一掀，紧跟着又将那三人道了出来。

“皇后你作何想法？”

熏烟自金兽袅袅飘浮，绕着一圈又一圈，状似浮云，绵绵若虚，偏这安神的效用，心也静了不少。

林卿抿唇，犹豫片刻，面露矜色：“华阳宫的虽作案方便，但也就没有甚么理由出去，与那脚印却是有些矛盾，臣妾约摸着可以先作排除。”

“而清心殿的冯才人，未央宫的贤妃，”她说着敛目，“臣妾无法忖度。”

“不是贤妃。”

林卿猛地抬头正对上皇帝慵懒半睁的双眼，不由心下一沉，他倒是上下嘴唇一碰，吐着好似无关痛痒的话语。

偏那黑眸里，分明是不容置喙。

皇帝不是没有怀疑。

回想那时，未央宫正殿内，皇帝目光探究地直盯着去倒茶水的女人，面上看不出半点神色，嘴上却是刀枪直入。

“可是你派人所为？”

贤妃未语，待杯中茶满，纤手轻轻一抬，又将茶壶重新放在桌上。茶壶里泡的是上好的江南绿芽，香味醇厚清新。

她聘聘婷缓步而至，微低身子将茶杯递给皇帝。

接手刹那，皇帝听到她说，“不是我。”

他手一顿，审视须臾，用茶盖轻轻撇去浮沫，引起的涟漪来来回回。恰似贤妃发髻上的金步摇晃晃悠悠，荡了一圈又一圈，在窗棂乍泄的阳光下闪着光亮。

他，信了。

事情的突破是在第四天的夜，正值杨迁面圣后出宫。

夜幕四合，乌云浓重，唯那弯弯的月牙散发着幽清的光辉。

左右骁卫身负严守宫门之责。

“杨副领军。”宫门守卫见杨迁走来，一一抱拳。

杨迁本是颇为烦忧，只稍稍颔首，走远了两步，遽然想起什么，面色一凛，折身而返，站立在一人面前。

“今夜不是你值守吧？”

被问话的是个长相秀气的年轻侍卫，名唤袁常，只见他抱拳躬背，“不是，本是曹伟，他，他说他有急事，让我替他。”

杨迁皱眉，又问：“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有，只将我拖来，神色焦急地走了。”

曹伟是个混的，凭着家里和总领军有点亲戚关系就时常偷懒耍滑头，杨迁最是嗤之以鼻。

杨迁心中有了考量，回去立即把前段时间的值守卷宗全部拿来，纸页被翻的朔朔作响，烛灯下他的脸色也越发黑沉。

偏事情巧得很，曹伟频繁换值告假是在两个月前一次宫宴值守之后，而宫宴那夜曹伟说闹肚子去如厕，回来后脸上挂笑；偏大雪前有人见他从宫里出来，询问也是支支吾吾，最后也只说是跟着总领军进去的；偏在观溪亭附近巡逻那夜，曹伟临时告假，却在撤走时有人看到和他相似的背影。

翌日，杨迁一大早去宫里觐见，随后直接领旨暗地搜了曹伟的屋子。与此同时，背着耳目，元德去了清心殿。

曹伟屋里被搜出的香囊、绢帕、簪钗、白纸黑字的情诗还有许多宫里特制妃嫔所用的物件儿，而冯才人宫里被搜出的男子配饰……

彩碧被抓掖庭狱，脚印与先前供话的矛盾都值得细细推敲。刑狱之下，彩碧却矢口否认自己未曾去过观溪亭，案件到此出现瓶颈。

可不论下毒案是谁所为，冯才人与曹伟暗通曲款已是不争的事实。

皇帝脸色阴沉不辨神色，此次抄屋是暗地进行，就看接下来如何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