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过人吗？”此刻顾万山正背对着沈轻舟，听到沈轻舟这么一问，顾万山的身影明显一颤。

“你问这个做什么，反正事到临头，无论是否你愿意，你都要这么做。你不杀别人，你自己就没命了。”顾万山身子一歪靠在树上，语气轻飘飘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轻舟顿了顿，闪到他面前，“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小屁孩儿，瞎操心这么多干什么？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顾万山浅浅的笑着，闭上眼睛遮掩那早就消失的笑意。轻轻地摇着头，几缕发丝垂下，显得有几分随意。

沈轻舟踢飞了脚边的石子，口中嘟囔道：“我见你也没多大，装什么老成。”

顾万山假装没听见，闭目养神去了。

而沈轻舟见他没有说话，便只好静静地等着天黑。

若是二人今天没有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们现在可能在马背上看着天边燃起层层叠叠的橙红火焰，在星临万户前找一处农家住下，又或者，他们在某个小院里与人交谈着，反正，总不会在这树林里待着，什么也做不了。

沈轻舟原地乱逛了一会儿，便开始静坐。而顾万山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树上。

太阳落山后，气温也慢慢降下来。

顾万山睁开双眼，碰了碰还在静坐的沈轻舟：“时辰到了，动手吧。”

沈轻舟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中带着些许兴奋，他向顾万山点了点头，便转身冲了出去。借着树干用力一蹬，如箭似的黑影飞速穿过，在树林的遮掩下，沈轻舟飞快地向哨岗袭去，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东南二岗之下，几枚飞镖径直埋入了离他最近的两人的身体。哨岗上的两人悄无声息的倒下，沈轻舟都来不及担心他们是否真正的死了，便向另一个哨岗移动着。

沈轻舟刚刚到哨岗下，便发现顾万山已站在上面了。他心中有几分诧异，顾万山的动作什么时候这么迅速了？他看见顾万山跳下哨岗，衣襟处一片鲜红。

没等沈轻舟说一句话，顾万山就拉着他的手向寨子中跑去。

他们溜到了整个山寨的后面，大约是一个类似沈家演武堂的地方，此时没有什么人，仅有偶尔几个站在一拍黑笼子前，沈轻舟听到那边传来嘈杂的声响，有大骂的声音，还有细微的抽噎声，沈轻舟用手肘捣了捣猫在他身边的顾万山，示意他向那边看去。

顾万山躬起腰，手里握着把不知从哪里学顺来的长剑，只用口型对沈轻舟说道：“那里面大概是被抓来的村民。”沈轻舟正打算冲过去，却被顾万山扣住了手腕，顾万山附在他耳边说，“先去别处。”

“为什么？”沈轻舟同样的在他耳边问道。

顾万山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起身远去，将自己隐入了黑暗中。沈轻舟虽然不解，但依旧跟了上去。

顾万山一路寻找隐蔽的地方，跟沈轻舟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刚刚他扣住沈轻舟的手腕的那一刻纯是无意之举，可将沈轻舟拉近后，他才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当时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只要沈轻舟微微抬头他就能擦过对方的脸颊。

现在顾万山越走越快，靠着夜色来遮掩他绯红的脸颊。只希望现在能有阵大风吹来，或者干脆下一场雨，让他所有不该有的想法通通消失。他也不知为何，方才沈轻舟靠近的时候，他却明显感觉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明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明明他是一个见惯了情情爱爱的男人，却还是有了一丝丝别的想法。

实在是不该。

突然，一声凄惨的猫叫打破了暂时的寂静，将顾万山乱七八糟的思绪扯回来。

原来是沈轻舟在跟着他的时候不小心踩中了正在墙角歇息的猫大爷，好巧不巧，沈轻舟刚好走到一扇窗子下，从窗子里透出的微光将他映了个一清二楚，纵使沈轻舟的身法再快，也被人察觉到了踪迹。

“来人啊！有人闯进寨子了！”几声喊叫之后，山寨里便响起了鸣锣声，原本还算是安静的寨子瞬间变得像煮沸的水。而那位惹了大麻烦的当事人正左闪右躲，逃避着别人的视线。

“林七爷！人在那呢！”守着黑笼的其中一人指着墙角的树，在那里藏的可不是被人抓了现行的沈轻舟，而是惊慌之下无奈上树的顾万山。

而被众人拥簇着到来的林文，挥了挥手命人将树围了起来。

林文慢悠悠地踱步到树下，对着树上拱手道：“不知兄弟是哪方人士，下来叙叙旧怎么样？”林文虽然名字中带着文，可长相实在算不上文雅，虎背熊腰，配上这一副吃人夜叉似的长相不成为土匪，估计也找不到别的营生了，而此刻他这十分懂礼节的举动，反倒是让树上那位翩翩公子有了自残双目的想法。

“……”我跟你有什么好叙旧的！

顾万山也不确定这枝繁叶茂的树冠究竟藏没藏住他，反正只要别人上不去，他绝对不会主动下去的。

树上树下一时都没有动作，而早就暴露了踪迹的沈轻舟就趴在不远处的房顶上，生动的演绎了静观其变这个词。

林文倒也不急，这位不请自来的兄弟左右不过是个经过了几个小村子的江湖人士，见他们结英寨不满，行侠仗义罢了。但行在江湖，行侠仗义这四个字又怎会如想的那般简单。脑子一热就喊着“行侠仗义，为民除害”的人，要么是初入江湖的愣头青，要么是真正冠绝天下的高手。

可是世上又哪来那么多高手呢？

愣头青公子依旧一动不动地在树上藏着，而沈轻舟却等不及了，他虽离得不远，但声音太嘈杂，他也不知道顾万山究竟在哪儿。

沈轻舟直接跳起，踢起几块瓦片，向林文等人袭去。

“找什么呢！你爷爷在这呢！”

几个破瓦片瞬间飞至林文面前，林文挥手一掌便将其全部掀飞。沈轻舟这番举动虽没有伤到他，但成功的转移了林文的注意力。

沈轻舟不再仗着轻功左左右闪，他的飞镖也不多了，成功打中几人后，纵身一跃落到地面上。山寨里的人蜂拥而上，沈轻舟也遇到过这样场面，不过那时是他的师兄弟们在他的娘的指挥下群殴他一个，而此刻情景却完全不同。沈轻舟飞起一脚踢中了一人的腹部将人踹了出去，又是翻身一脚，将人踢得鼻血横流。沈轻舟一把夺下那人手中剑格挡在前，挡住了前方落下的刀刃，又稍稍用力抵过去。沈轻舟回忆着从前练习的样子，借着四两拨千斤的巧力轻松把人的攻击挡住，扬手一挥，热血顷刻撒在了沈轻舟的身上。

沈轻舟愣住了，眼前的人软软地倒下，伤口从腹部蔓延至胸口，他甚至能看到死人腹部伤口处流出的软肠，沈轻舟只觉得他的腿都软了。

他自小虽然淘气，山鸡兔子抓过不少，但从未杀过任何生灵，那种热血溅在身上，看着生命慢慢消失的经历从未有过。

就在沈轻舟将要被人砍伤的时候，顾万山击退了一路人，将沈轻舟一把拦住：“你愣什么神，找死吗？”说好间推出一掌，只见眼前的几人连一口鲜血都没有喷出，就软绵绵的倒下了。

顾万山将沈轻舟拉到身后，正面迎上了林文。

“两位兄弟真是好身手，不知从何处来，又要到何处去？”顾万山看着他一副五大三粗却偏要附庸风雅的样子，实在是难受，但林文显然没有停下的打算，“一起坐下来小酌几杯如何？”

“……”小酌个屁呀。

林文见顾万山不应继续问道：“二位兄弟贵姓？”

“将死之人没必要知道。”顾万山正对上林文的眼睛，要是眼神可以杀人，顾万山现在已经被刺成筛子了。

“将死之人？”

林文块头虽大，移动起来倒也一点不慢，瞬息之间运气结束，飞快移动至顾万山身前。

顾万山也不怕他，只手将沈轻舟护在身后便迎上林文袭向他的一掌。一时间，双掌相接，内气相互碰撞激起一阵旋风，吹的四周的大树连连摇晃，这一阵旋风也将沈轻舟吹了个晕头转向。

这一掌两人彼此都试出了对方的内力如何，林文轻松一笑，而顾万山的嘴角却是渗出了一丝鲜血。

沈轻舟将手抚在顾万山背上，他的内力不算深厚，但聊胜于无。

“领教了。”林文双手抱拳，轻蔑的看着二人。

“断骨掌……晚辈也算长见识了。”顾万山握了握沈轻舟的手腕，看他的眼神深沉没有一丝的慌乱。

“不过你的内力倒是挺有趣的。”林文手腕还萦绕着顾万山带给他的掌力，“不如你拜我为师如何？”

顾万山欠了欠身子：“晚辈怎敢。”

话音刚落，沈轻舟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林文身后，，长剑向林文刺去，带着几分刁钻劲儿，想直取他的首级，只是林文也不会任凭他宰割。

“沈家人？小孩，叫你爹来吧！”林文的话音阴柔又绵长，沈轻舟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你？还不配见我爹。”

要是林文那句话是顾万山来说，所以说实力上不可能做到，但起码听起来还不会那么别扭，但林文这一句可是实实在在的把他恶心到了。

沈轻舟身影灵巧地与林文缠斗，顾万山趁其不备，一掌拍在林文的后背上。趁人不妨偷袭，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径，但有用就行。

林文一口鲜血喷在了顾万山身上，扭过头满脸诧异的盯着顾万山，像是要怒骂，又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最后只是轻轻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