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夜的雨水,次日清晨都凉爽了许多。店家的公鸡扯着嗓子叫了许多遍后,床上的人才有了动静。只是两人都没有想着要早些起床去寻找龚明,而是琢磨着怎么把这只挨千刀的公鸡给宰了。
等到店小二来敲门之前,他们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沈轻舟困得厉害,连双眼都不想睁开。摸摸索索地开始穿戴洗漱,而顾万山比他强些,只是头昏脑涨,不过比宿醉强不到哪里去。多亏他们还想着要去找城里的铁匠铺子寻一下龚明,要不然指定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
像姑娘出门一样,磨蹭了尽半个时辰才下楼。
和沈轻舟说的一模一样,裴不渡正在堂中等候他们。只是没有见到崔成妆等人的身影,只有他一人在堂中守着几杯茶水。
见着沈轻舟和顾万山从一间房里出来,裴不渡在心中暗暗惊讶,却未在面上表现出来,依旧用那阴嗖嗖的腔调向两人问好。这话一入耳,沈轻舟立即打了一个寒颤,比用冷水洗澡还管用,他现在可是彻底清醒了。
“这是没有休息好?”见着沈轻舟一副疲惫的样子,裴不渡略微带了几分关心的意思问道。
顾万山笑了笑,拉着沈轻舟的手走到他面前:“是啊,昨夜累着了。”
听了这话,裴不渡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后请二人落座。
可是沈轻舟就听不明白了,昨夜动手的又不是他一人,怎么就偏偏累着他了。虽然他出力确实比顾万山那个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多些,可以算不上累呀。他是受了伤挨了崔成妆一下不假,但也没什么要紧的,之前的旧伤也并无大碍,哪里会累着他呢?
这一番话沈轻舟听的可是云里雾里的。
“怎么不见崔夫人了?”这话说的十分诚恳,乍一听为还以为顾万山和崔成妆是九相识,丝毫听不出这两人昨晚才打了一架。
“我们此行不在梅山,成妆带的人马多脚程慢,他们便先出发了。”
顾万山面上故作吃惊,心中却在窃喜,随即称赞道:“崔夫人可真是女中豪杰,能管辖着那么多侠客。”接着又话锋一转,准备套裴不渡的话,“若是路途尚近很好,要是长些的路遇上了什么乱子,崔夫人一位女子可怎么是好?”
“成妆武功非寻常人可比,就算出了乱子,出事的也不会是她。”裴不渡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顾万山善言,但裴不渡也不是平庸之人,这话不仅将顾万山的试探四两拨千斤的绕开,更是在威慑他。
“成妆性子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有不投她心意的,她必定是要惩戒一番。”
裴不渡缓缓端起了茶盅,轻轻地摇了摇,茶香在空气中弥漫。眼神一挑,拿捏着语气缓缓道来。顾万山见他实在是像极了皇宫里总管太监,若是裴不渡再翘起一个兰花指,身形再矮小上一些,换身衣服混入宫中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顾万山忍笑忍得实在难受,可裴不渡是个阴阳不定的人,他也不敢贸然出声,万一引起了裴不渡的杀心,到时候他和沈轻舟两人可就摊上麻烦了。
“不知二位小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裴不渡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有必要一直恐吓他们两个。
“我在梅山有位旧友,这两日正在寻着。”
“能与你二人相识,你的那位旧友必定也是非凡之才。不知裴某能否有幸相交?”听裴不渡这意思似乎是铁了心咬定这两人。
“实不相瞒我这位旧友已故去多年,此次前来也是受人之托来寻一下栖身之地。”
龚明活得好好的,到了顾万山嘴中却成了故去多年,不过他的意思也是十分明显。想见?见鬼去吧。
“这倒是十分可惜,生前不能结识,死后祭拜一下也算告慰。”
裴不渡当真是难缠得很,要是沈轻舟估计早就被人给带偏了。可是对上他的是顾万山,同样善于言辞,究竟是谁能随了谁的意,这就要看个人的本事了。
“他家中只余妻子,又都是女流,裴兄突然到访,怕是会唐突了我那位嫂嫂。”
沈轻舟坐在一旁听着顾万山给龚明安排好了生死大事,还给他添了家室子女。有顾万山这样的旧友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那还是做罢了。”裴不渡虽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可他也不能在两人面前坦然的说出。去的地方既然有女子,那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一下。
“是,还是不要去打扰人家的好。”顾万山轻笑着点头应好,活像一只奸计得逞的老狐狸。
“不过还请二位早些回来,鄙人也好和二位再交流一番。“裴不度话锋一转,成功地让顾狐狸的笑都僵在脸上。
顾万山喝了口茶水,掩饰一下自己的僵笑。
“不知二位日后有何长远打算?平心而论,我的确欣赏二位的武功,相与二位以后多些交流的机会,不知二位意下如何?”裴不渡直接了当地将自己的想法摆在明面上,反而更让人难以招架。
顾万山看了一眼沈轻舟,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顾虑。
“不瞒裴兄,我二人都出身鹰台沈家,不算是江湖游人。这贸然答应裴兄怕是不妥,恐怕家主那边无法交代。”顾万山干脆把自己也纳入了沈家的行列,反正沈轻舟是正儿八经的沈家人,自己在裴不渡面前一直以沈轻舟兄长自居,说自己是个沈家人也无伤大雅。
“有失礼数。”裴不渡再次向两人拱手致意,“那与裴某交个朋友还是可以的吧。”
“这是自然。”顾万山受了人家的礼,又接了对方的茶,要是连个朋友都不愿意交,这可太伤人面子。但是仅是交朋友而已,顾万山的朋友可是多了去了。
顾万山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即向裴不渡告辞。裴不渡知道再留着他们也没有用处,便顺着顾万山的话让他们离开了。不能为自己所用固然可惜,但要是能与之交好,傍上沈家这棵大树倒也不是什么损失。
离开客栈后许久,沈轻舟才问顾万山:“你怎么还将龚明给说死了,他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裴不渡又不能自己去找一个死人说话,有什么可担心的。”顾万山一边答着沈轻舟的话,一边瞧着两旁的商铺。
沈轻舟没见过龚明,自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脾气,但他想着但凡是能与顾万山成为朋友的,大概都挺没心没肺的。既然如此,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接连在城中寻了两三处铁匠铺,也没打听出龚明的下落。要是说大隐隐于市,龚明这隐士做的可真够格的。两人走的本就晚,又被裴不渡拖了一会儿,这会儿到了中午也未能寻到龚明的线索。秋日高悬,铁匠铺子本就热,到了正午更是高温难耐,那秋日的清风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被秋老虎威慑住的沈轻舟叫了碗凉茶在路边的茶棚里歇着。茶坊里坐着的大多是些卖苦力的劳工,没钱叫茶水吃食,只能闲谈解闷。此处人流往来频繁,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物都有,各行各类的消息也都有。倒也不失为一个打听消息的好去处。
顾万山也寻找了许久未果,便从路摊上买了两个烧饼带给沈轻舟。而他刚落座,就听见了茶棚里其余人在谈论着江湖传闻,其中一个头戴布巾的男子说得正起劲儿,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待那人停了下来,正准备离开,顾万山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兄台博闻强识,令顾某叹服。”
沈轻舟停下吃烧饼的动作,掀起了眼皮看他们两个一眼。心想顾万山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可真是长进不少。
他可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顾万山在哪里叹服了,分明在那人停止之前顾万山还一脸的不过如此。
不过这恭维的话自然听着顺耳,那人停了脚步,向顾万山拱手笑道:“兄台赞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