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竹林萧萧瑟瑟，本就所剩不多的叶片落在地上，苍绿的竹子挂着一层薄霜，林下枯叶满地。马蹄一踏上去，树枝断裂声，枯叶撕裂声，一齐作响。扬鞭而去，林中马鸣声不断，杂乱的马蹄声在林中响起。

“轻舟，快点！”顾万山急喊。

飞隼那群该死的人又追了上来，本来他们在大道上走的好好的，偏偏就有一群不怕死的冲出来截道，他俩中了埋伏，被迫躲进这竹林，才发觉来者还是飞隼的人。这场截道和追杀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两拨人是一伙的，追着他们进了竹林，就聚到了一起，准备着围杀。此次来人好像比江面上那一场还要多些。

不过，人再多，来的只是些废物，又有什么用，难不成是裴不渡专门送来给他俩练手的吗？

沈轻舟轻身一跃，马儿没觉着背上少了个人，自己向前跑去。沈轻舟脚下的竹子猛烈的晃动的，被他压着，似是要折断。

十几只羽箭射出，这射箭人的功力不同，射出的箭也不一样。先前在江上，那箭看上去十分有气势，实际上确实绵软无力的，而现在的，则大不一样。一只羽箭破开了竹子也还能向前飞去，这射手的力道很威猛。不止如此，准头也十分了得，每一只箭都擦着沈轻舟的身子过去，虽然箭箭都堪堪碰着他，但不像是要他性命，反而像是在逗他玩。

沈轻舟侧头一摆，羽箭擦着他耳根过去，穿过发带，射到了竹子上。

这么个荒凉的地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应是很容易发现的，不过，除了那些一早就暴露的人，他还真没找到这射箭人在哪。

都是从西边过来的，应该只有一个人，但这发箭的速度，却不像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应该是还有一个人在。

不过，向那边看去，连个鬼影也没有，四周都是空荡荡的，竹子也没有几棵，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的地方。

沈轻舟手腕一番，一把细针撒出，那处立刻就没了声响，羽箭也没有射出，但不消一刻，又是数十枚羽箭齐发，“嗖嗖”几声，就逼到了人面前。

顾万山扯着沈轻舟的领子往后一甩，羽箭落在了先前沈轻舟站位的地方，插入土中几寸，若是没有顾万山这一下，沈轻舟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顾万山一掌拍去，竹身摇晃，那所剩不多的叶片，全都落下来了。掌风袭过，掀起枯叶飞扬。

“叮”的一身，微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透过竹叶向他们飞来。

“小心！”沈轻舟将顾万山一推，一枚小巧的金钱镖在他俩之间穿过，沈轻舟反推其力，卸去金钱镖上的内力，食指与中指一夹，将一枚铜钱似的飞镖夹在了手中。

金钱镖上的云中双燕纹十分熟悉，和沈家的族纹一模一样。

“怎么会?”

沈家人怎么会同飞隼的人一道，这绝不可能！

在竹子身上借力跃起，轻轻一抵，沈轻舟便跃身飞到了竹子上，向西边望去。两个披着枯竹叶蓑衣的人正手握着长弓射向他。

虽看不清长相，沈轻舟还是觉得这两人有些熟悉。

“铮”一声，羽箭放出，破空而过，细针迎面对上，箭矢针头撞在了一起。

两者谁也没搏过谁，羽箭从中间劈裂，细针则断成了两截。

“混蛋！”

金钱镖上的双燕纹好像有了灵气，缠绕在沈轻舟脑海里，他不敢去想，这两人的身份，怕沈家出了叛徒，或是……沈家也牵涉其中。

不！这绝不可能！

沈家能在乱世中自保自有它的本事，每位家主又不是废物，怎么会站错立场，何况沈历也不是那平庸之人，就算一时头昏脑涨被迷了眼，程二娘子也能一鞭子把他抽醒。这种情况是决不可能发生的。

只可能是出了叛徒。

能将暗器练到这种程度的，应是内门弟子。可内门都能出叛徒，那其他的呢?

几道青色身影闪过，竹林中几棵竹子轻轻摇晃，沈轻舟飞快靠近两人的位子。

借着竹子的韧力，沈轻舟双手发力，八枚带着云中双燕纹的金钱镖出手，向身披枯竹叶蓑衣的两人飞去。

那两位也不是吃素的主儿，就地翻身，腾空而起，有此等轻功的，不是沈家人的也没有几个。

“小公子。”两人一起落下。

沈轻舟刚刚落地，便听到了两人这样的称呼。

这两人他是认得，沈盟与沈研，都是沈家的内门子弟，他们还有沈轻舟有些血缘关系，算是旁支。

这两人身着这月牙白的衣裳，衣摆上用银线绣了只飞翔的雄鹰。

早就不是那在云中自由穿梭的两只翩翩小燕了。

“你们?”

沈轻舟有些不可思议，做梦也想不到会是他们。他还以为这人顶多是个不受重视的弟子。从前在沈家，沈轻舟只顾着捣乱，这沈盟和沈研二人也是负责给他收拾烂摊子的大军之中的人。而且他两个的祖父与沈轻舟的祖父是亲兄弟，这两位也算是沈轻舟的堂哥。虽然他俩的父母早已去世多年，但在沈家该有的东西却一点也没却，沈历对他们也是多加照顾。

是谁叛出，也不可能是自家的兄弟。

“小少爷，别问了，各为其主罢了。”沈盟看出了沈轻舟心里的想法，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截杀的竟会是沈轻舟。

“我爹知道吗？”沈轻舟声音有些颤抖，还有些接受不了。

“沈家主知道了，我们还会站在这里吗？”

沈家是没有家规的，不过自沈家建立以来，叛出沈家均由家主亲自惩处，若是让沈历知道他们两人，他们能不能活着都是个问题。

“我兄弟二人感谢沈家多年教养，不过人各有志，这是我们自己的决定。”沈研拱手，也沈盟一起向沈轻舟行李:“小公子，动手吧。”

沈轻舟抓着寒月的手忍不住颤着，他对上这两人，不是没有把握，可他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选择这样做。裴不渡，还有那个王爷给了他们什么好处，连沈家都能不要了。许下的承诺是什么样的，财富，还是权利?能把他们收买得这么彻底。

不等沈轻舟动手，沈研先出手了。同样是沈家的弟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方的那些招式早就烂熟于心了。

细针穿过，枯叶翻飞，柳叶刀回旋镖来往不断，三道身影交缠在一起，尘土飞扬，金钱镖闪耀，寒月冷光迸溅，如那双燕在云层中穿梭。

“铮”的一声，两柄寒月砍上了沈研的剑，沈轻舟压着刀柄，一脚踢上了对方的小腹，回旋一刀挡住了沈盟的暗器。顺势寒月飞出，冲着沈盟的首级飞去。寒月刃薄，微微蹭到了边，沈盟的脸上就留下一道血痕。好在他闪避得及时，要不然，真就首级落地了。沈轻舟身子一转，一刀竖劈下，恨不得直接将沈研劈成两半来告慰他沈家的列祖列宗。

沈研手中的剑不敌寒月，只是接了一下，剑身上就留下了一个豁口。

沈轻舟抬手寒月恰好飞回。

“顾万山！沈轻舟听着马蹄声传来，大叫一声。他一人与沈盟沈研打下去，取胜可以，但并不容易，他们都熟知对方的招数，就算有大半年未见，也还是熟悉的，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顾万山清理掉一些杂鱼，便向沈轻舟这里奔来。

缰绳一扯，马匹仰天嘶鸣，前腿高高抬起，顾万山手里拿着把不知从何处顺来的刀，鲜血沿着刀面上的血槽滑下，滴落在地面，在满地枯叶上展开一朵朵血花。

他来的正是时候，拦住了冲上去的沈盟。

一刀撞开了沈盟的暗器，向他砍去。这一式看上去迅猛，却是假把式，沈盟如临大敌般闪开，却正中了顾万山的圈套。暗恨生拍去，正中胸腹，沈盟当即一口鲜血呕出。

这番动作全被沈研和沈轻舟收在了眼里，两人皆皱起了眉。

“盟！”沈研这边自顾不暇却还有空闲去关注别人。

沈轻舟倒也想还，可现在又不在一条战线上，他若是出声了，那又该置顾万山于何地，置沈家于何地。

他这边分神，手中力道松了几分。

“小公子，对不住了。”沈研抬脚将先前那一脚踹了回去，一剑刺破了沈轻舟的肩。

沈轻舟迅速抽身，退到了顾万山身边。相视一眼，顾万山将人揽过，又推了出去，这次换沈轻舟对上沈盟了。先是一把暗器如天女散花般撒出，又是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而出乎意料的，顾万山并没有去拦着沈研，而是趁着暗器出手的间隙，又是一掌送出。给了沈轻舟一个借力的机会。

沈研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掌风，立即提剑轻身上前，本来对着顾万山的后背刺去，可沈轻舟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握着寒月挑开了他的剑。

一刀上挑，另一刀适时的劈下，那把剑受不了这样的重击，光荣地断了。

沈研双手一抖，卸下腰间软鞭。

这鞭术还是他兄弟两个父母刚去世是，程二娘子交给他的。

软鞭一甩，如一道闪电，向二人袭去。

顾万山拉着沈轻舟的手，将他拉回来，抱住他一转，躲过这一鞭。

沈轻舟的脸色却愈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