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春分时节风多雨少,乍暖还寒,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但皇家出行必然由都知监事先驱散行人闭门清道,注定范韵是望不见百姓游春的热闹。
幸而那空荡荡洒扫得无比清洁的青砖街道,两旁排列整齐的侍卫、内官、宫女随着排得长长的马车,浩浩荡荡地迤逦向前的盛况,对于她来说反而是难得一见的景象。
这是一种权势达到了顶峰才能享有的,仿佛世间万物臣服于脚下的感觉。若非今日她扮成了当朝太后,恐怕此生都没有机会体会到。此时此景,便是缩在角落里的赵公子都似受到震动,对着窗外发起了呆。
范韵坐在马车中遥望着前方不见头的引路队伍,和后方载着文武百官、同样见不着尾的车马,半晌才回过神来:这阵仗简直比在皇宫里更难脱身了好么!
更糟糕的是,他们出发没多久,刚驶离京城,天上竟然阴沉沉地下起雨来。
范韵心烦意乱地靠在窗边,望着外头在雨中显得雾蒙蒙的远山,只觉得连老天都不帮她忙。
耳边时不时传来文状元郎的声音,什么“天将小雨交春半,谁见枝头花历乱。”什么“纵目天涯,浅黛春山处处纱。”一会儿又是什么“燕飞犹个个,花落已纷纷。”
下棋就下棋,还吟什么诗!真是越听让人越心烦。偏文状元见太后在一边闷了半晌,也没人陪着说说话,似乎有些过意不去般问候了声:“太后娘娘是否要用些茶点?”
范韵闷闷道:“已经诗成这样了,哀家哪有胃口。”
文状元望了眼外间天色,又看看太后的脸色,莞尔道:“确实太湿了,恐怕此番的行程都要有所耽搁。待到了驿站,臣会嘱咐内侍为太后准备清爽的热汤。”
不得不说,这文状元果然不愧是传闻万花丛中过的,对女子就是格外懂得小意体贴。
范韵在心里默默赞赏了文状元一下,脸色也随之缓和了些。耳边似乎听到角落里同样闷着一言不发的赵公子,轻轻哼了声。
当日的行程果然被这场大雨延误。
皇陵在京城郊外,路途不远也不近,若是快马加鞭,一日间也能往返。但像今日这般遇上大雨,那就难说了。
当晚所有人在京郊驿站下榻,范韵被宫女扶下马车时,心里默默为推算今日出行的钦天监点蜡。
等沐浴更衣罢,她舒坦地躺在榻上,看向仍旧白日里打扮,发丝因下车时沾了些雨水而黏在脸侧的赵公子,欣然道:“赵小郎,曙光即将来临。”说罢,她便禁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赵旭含伸手理了理紧贴额头的湿发,用怪异的眼神打量范韵:“喂,你没发烧?”
范韵啧啧连声地冲他摇了摇手指,神秘道:“你猜我方才去沐浴时看到了什么?”不等回话,她已径自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赵旭含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范韵,还未开口,外间小核桃已来询问是否用膳。
这驿站不大,一下子住进了皇帝太后文武百官,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自然太后用膳便难得与皇帝坐在了一处,这才发现李承寰对文状元郎宠到了什么程度,一路同车也就罢了,连跟小后妈吃饭居然都不忘让他作陪。
范韵低头优雅地用着晚膳,一边偷偷瞄向座上另外二人。
啧,这二人显然也是刚刚沐浴过,发丝间仍有着睡意,衣衫也不如白日里穿得一丝不苟,都是日常的服饰,看来简洁而舒适。
最重要的是,刚刚沐浴过的二位此时少了皇帝和臣子的架势,看来倒是越发往美男的方向前进了一步。
看起来就是那么的赏心悦目。想到今后可能没机会看见这般画面,范韵心底还有几分遗憾。
她遗憾地摇摇头,夹了一筷菜给李承寰:“皇儿,颠簸了一日,多吃些饭菜补补……”
她这么说的时候,眼角却忍不住瞟了瞟文状元,后者虽然有些莫名但还是回以一笑:“太后与皇上果然母慈子孝,堪称世人典范。”
文状元总是面带微笑,大约是知道自己在微笑的时候风姿最佳,此时对着太后笑起来更如春日花开,看得范韵心中大悦。
她目露欣慰也给文状元夹了一大筷菜道:“有话说,臣乃君之股肱。文爱卿看来纤瘦白皙,也需要多吃些补补,才好为皇上……多分忧。”
熟知这位太后思路的李承寰却在她欣慰的目光里,有些不自然地抽了一下嘴角,出于素来的教养还是应了声:“多谢母后关怀。”